急救室外的红灯刺得人眼睛生疼。
陆家三口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瘫坐在冰冷的长椅上。
陆修远的西装上还残留着烧焦的味道和黑色的灰烬,那是从我身上蹭下来的——我的皮肉。
“谁是病人家属?”
门开了,走出来的不是医生,而是一个穿着无菌服、满眼红血丝的主任医师。他摘下口罩,没有惯例的病情通报,而是用一种几乎仇视的眼神,死死盯着陆家夫妇。
“我是......我是她妈妈。”陆母颤抖着站起来。
医生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几张X光片和一份验伤报告狠狠拍在陆修远怀里。
“妈妈?你们也配当父母?”
医生指着片子,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发抖:“这次的烧伤是二度,看起来吓人,但其实是最轻的伤!你们自己看看她的骨头!”
陆修远僵硬地举起片子。
“左腿胫骨骨折后畸形愈合,应该是被重物生生打断后没接好,长歪了。肋骨断过三根,插进过肺里,虽然愈合了但留下了严重的钙化点。还有她的胃......”
医生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的胃壁薄得像纸,里面全是胃石。我们刚刚洗胃,洗出来的不仅有今晚的蛋糕,还有未消化的塑料片、观音土,甚至还有老鼠的毛发!”
陆母捂着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干呕,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最严重的不是这些。”
医生转过身,示意护士推开门缝。
透过玻璃,我正趴在病床上,背部因为烧伤裸露在外,那个“废品·柒”的烙印已经被处理过,但在苍白的皮肤上依然触目惊心。
“我们清创的时候发现,那个烙印不是一次形成的。是反复烫,那一块的神经都已经坏死了。”
医生深吸一口气,“而且,我们在她的头皮里,发现了三枚断掉的缝衣针。”
“那是用来控制‘牲口’不许睡觉的手段。”
这一句话,像是一把钝刀,狠狠捅入了陆修远的心脏。
他想起自己曾经把我的头按在地板上,想起他嫌弃我吃垃圾,想起他因为我怕热而觉得我矫情。
原来她怕热,是因为她被当作牲口一样,反复地烙印。
原来她吃垃圾,是因为如果不吃那些东西,她早就饿死在那个不见天日的黑窑里了。
陆父靠在墙上,平日里威严的陆氏总裁,此刻老泪纵横,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们......究竟接回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地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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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陆盈盈没有来医院。她躲在家里,声称被吓坏了。
而警察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因为那个“废品·柒”的烙印,牵扯出了一桩惊天大案。
刑警队长是个黑脸汉子,他在向陆家人通报案情时,甚至没忍住点了一根烟,尽管这里是医院禁烟区。
“那是个地下黑炭厂,藏在深山老林里。他们管抓进去的孩子叫‘两脚煤’。”
队长吐出一口烟圈,眼神晦暗:“因为孩子个子小,能钻进还没冷却的窑洞里掏炭渣。那里温度高,很多孩子进去就没出来,直接烧化在里面了。”
“陆安安......也就是七号,她是命最大的一个。”
“据被捕的工头交代,七号虽然瘦,但求生欲最强。她学会了像狗一样从垃圾堆里刨食,学会了在窑洞温度最高的时候,把自己埋进排污沟的淤泥里降温。”
“她背上的‘废品’两个字,是因为她有一次试图逃跑,被打断了腿,干不了重活,工头本来打算把她扔进炉子里当助燃剂的。是她跪在地上,把头磕得血肉模糊,承诺以后只吃垃圾,绝不浪费粮食,才捡回一条命。”
听着警察的叙述,陆修远死死咬着牙关,嘴里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病房里传来了动静。
我醒了。
麻药劲过了,剧痛袭来。
但我没有叫喊,第一反应是猛地翻身下床,不顾身上插着的管子,发疯一样地去扣床底下的地板。
“安安!安安你干什么!你在输液!”陆母哭着冲进去抱住我。
我被限制了行动,瞬间爆发出了野兽般的应激反应。
我张嘴狠狠咬在了陆母的肩膀上。
“啊!”陆母痛呼,但她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咬吧......妈妈不疼......只要你不乱动......”
我死死咬着她,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才茫然地松口。
我的眼神空洞而惊恐,嘶哑地喊着:“我的饭......我藏的面包......我要饿死了......别抢我的饭......”
那是昨天我从厨房垃圾桶里捡来的、发霉的面包边。被护士没收了。
“给她。”陆修远站在门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护士,把东西给她。”
“可是那个很脏,有细菌......”护士为难地说。
“给她!!”陆修远吼道,眼泪夺眶而出,“那是她的命!”
护士被吓到了,颤抖着从医疗废弃物袋子里翻出那一团用脏纸巾包着的、已经长毛的面包。
陆修远颤抖着接过来,一步步走到我面前,跪在床边,双手捧着那团垃圾,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递给我。
“安安......给......哥没扔......哥给你留着呢。”
我看到那团发霉的面包,眼里的凶光瞬间消失了。
我一把抢过来,死死抱在怀里,缩回床角,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即使在全城最好的VIP病房里,即使周围全是爱我的家人。
我也只相信这块发霉的面包。
陆母看着这一幕,终于崩溃,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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