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侯爷这是何意?”
傅云霄冷笑一声,“你心性不定,需得好好静思己过。府中中馈事务,暂且……暂且由理理帮你分担一些。你身边那个叫碧荷的丫头,我看着不稳重,调到外院去。我会拨两个稳妥的人来伺候你。”
夺权,换人。他这是要彻底架空我,将我困死在这后院里。
周理理眼中飞快掠过一抹喜色,却假惺惺道:“这……这怎么行?妹妹打理府中多年,井井有条,我初来乍到,怕是难以胜任……”
“有什么不能的?”
傅云霄拍拍她的手,“你本就是侯府主母,早些熟悉起来也是应当。昭盈,”
他随即转向我,却躲开了我的目光,
“你把对牌账册,还有库房钥匙,都交给理理。日后府中用度,一律由她批复。”
“昭盈,我原本给你留了面子的,是你不要。”
说着,他揽着周理理的肩,头也不回的离开。
剩下的仆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碧荷眼角含泪,小心翼翼道,
“不如请少爷和小姐回来?那两个孩子是您亲自教导的,最是懂事。”
一旁的清荷却是咬着牙愤恨道,
“他们是那姓周的亲生的,谁知道会不会向着亲娘!”
我缓缓摇了摇头,
孩子们读书刻苦,此等小事,
我自己心中有数。
傅云霄安顿好周理理,
再回到正厅时,脸上已无半分之前的羞愧或犹豫,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理理心善,方才还为你说情。念在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禁足便罢了。但从今日起,你搬到西边的静思苑去住。主院,理理要养身子,需要宽敞明亮些的地方。”
静思苑,是侯府最偏僻潮湿的院落,
常年不见阳光,原本是堆放杂物的。
我尚未开口,傅云霄又冷冰冰地补充道:“你院里的用度,也需减半。理理刚回府,身子弱,需要上好的药材补品调理,修儿在国子监交际应酬,姝儿在公主面前也不能失了体面,处处都要花销。你既识大体,就该懂得为府中节省。”
削减用度,发配冷院。这便是他对待七年妻子的方式。
“至于你那些嫁妆……”
傅云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理理说,你当年嫁入傅家,嫁妆单子似乎有些不清不楚。未免日后说不明白,还是先交由公中统一保管为好。王嬷嬷,李嬷嬷,你们随夫人去清点一下,仔细些,一件件都登记造册,收到库房去。”
“傅云霄!”
我声音终于染上怒意,“那是我的嫁妆,你有什么资格收缴?”
“既入了我傅家的门,一草一木都是我傅家的!沈昭盈,你别给脸不要脸!理理怀疑你中饱私囊,私藏家产,我这是按规矩办事!你若心中无鬼,怕什么清点?”
说着,他逃一般地跑走了。
那两个婆子得了明令,虽有些畏缩,还是朝我走了过来:“夫人,请吧,别让奴婢们难做。”
这便是要强行动手了。
我盯着傅云霄的背影,心一点点沉到谷底,
“不必劳烦。我自己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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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院中,碧荷已被带走,
只剩下几个洒扫的小丫鬟,惶惶不安地看着我。
傅云霄指派的两个婆子如影随形,像监工一般杵在门口。
很快指挥着小丫鬟冲进屋内。
翻箱倒柜的声音不断传来,
绫罗绸缎、首饰匣子、古籍字画一件件被粗暴地翻检出来,登记在册,然后胡乱塞进箱子抬走。
她们的动作毫不珍惜,
紫檀木妆奁被磕掉了角,苏绣的屏风被扯破了边缘。
我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整整一个下午,我的院落被洗劫一空。
除了几件半旧的日常衣物和铺盖,几乎什么都没留下。
黄昏时分,我被“请”到了静思苑。
窗纸破损,家具蒙尘,散发着一股霉味。
傅云霄连个像样的被褥都没让人送来。
我站在空荡荡的屋子中央,
听着远处主院似乎传来隐隐的丝竹嬉笑声,
那是傅云霄在给周理理接风洗尘。
夜色渐浓,春寒透过破窗袭来。
我听着不远处的欢声笑语,
心中最后的温度也荡然无存,
七年夫妻,我没想过要与他白头到老恩爱一生,
但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裹紧身上单薄的旧衣,闭目沉思,
直到一声怒吼传来:“母亲!”
我微微一怔,抬起头,
只见一个清俊少年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是傅明修。
他一见我,眼圈瞬间就红了。“母亲!他们……他们怎能如此对您!我一回府就听说了!父亲他……他简直……简直昏了头!”
看着他的模样,我心下微动。
这七年来,我虽非他生母,但自问尽心竭力,
如今看来,这寒夜里也是有一些温暖的。
傅明修死死抓着我的手,轻声道:“你别怕,姐姐也知道了,她说……”
话还没说完,那扇破门就被人猛地踹开,
逆子!果然在此!你深夜跑到这里想做什么?是不是她教唆你忤逆父母?!”
傅明修挺直脊背,毫无畏惧,
“我来探望母亲,何错之有?倒是您侵占发妻嫁妆,将母亲发配至此等地方,难道就是为人夫、为人父之道吗?”
傅云霄勃然大怒,手指颤抖,
周理理立刻哭起来,
“修儿,我的儿啊……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父亲?他是你亲生父亲啊!我知道,你定是听信了旁人的挑拨,才对我们心生怨怼……是娘对不起你,当年离你而去,可娘在宫里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啊!你可知,你能进国子监,姐姐能做公主伴读,娘在背后求了多少人,花了多少心思,流了多少眼泪……如今娘好不容易回来,只想补偿你们,一家人团圆,你怎么能……”
她泣不成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傅云霄心疼不已,
“住口!” 他暴喝一声,抬手就要往明修的脸上打去,
我一步上前,将傅明修护在身后,
傅云霄看着我,眼神冰冷厌恶,“沈昭盈,我就知道是你!是你挑拨我们父子母子关系!理理一片慈母之心,全被你歪曲!修儿能有今天,靠的是他自己的天资和理理的面子!与你何干?你不过是个填房,替他打理几年家务,就真以为自己是他的娘了?别忘了,理理才是他的生身之母!”
傅明修气得浑身发抖,上前就要和他理论,
我拽了一把,
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然而下一刻老管家小跑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侯爷,夫人,前厅,前厅……”
众人齐齐扭头看去,
就在此时,
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
“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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