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别敲了！我不会开门的！"
女儿歇斯底里的声音从房门内传来，我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像被浇了一盆冰水。
"小雨，妈妈知道你心里有气，但咱们能不能好好谈谈？"我强压着哭腔，额头抵在冰冷的房门上。
"谈什么谈！你根本不配当妈！"
这一句话像刀子一样插进我心里。窗外阳光明媚，屋内却如坠冰窟。才几天前，高考前夜，我还在为她熬夜煮红枣汤，彻夜陪读；而如今，成绩公布的第一天，我却像个陌生人一样被锁在自己女儿的门外。
我不明白，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让我精心呵护了十八年的女儿，一夜之间变得如此陌生而决绝。
我叫林美华，今年四十六岁，是个普通的小县城主妇。老公在建筑工地做工头，常年在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我一手操持。女儿小雨从小就是我的骄傲，聪明懂事，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我和她爸所有期望的寄托。
为了让她安心学习，我辞去了镇上百货商场的工作，专心在家照顾她的起居。这些年，我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她身上，盼着她能考上一所好大学，将来过上我和她爸都未曾拥有过的生活。
可高考前那段日子，小雨的状态变得越来越差。我发现她时常对着课本发呆，黑眼圈一天天加重。那天晚上，我推开她房门，发现她正对着手机出神，脸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甜蜜微笑。
"在看什么呢？这么开心？"我随口问道。
小雨像触电一般迅速锁上屏幕，脸唰地红了："没什么，就是同学发的笑话。"
我心头一紧，直觉告诉我不对劲。趁她洗澡的功夫，我打开了她的手机——密码是她生日，这么简单的密码，她竟然从未换过。
一个叫"阿杰"的男生占据了她的微信置顶，两人的聊天记录密密麻麻。我手指颤抖着往上翻，那些甜言蜜语，那些约定，那些未来的规划……全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我面前。
高考前谈恋爱！我的手脚瞬间冰凉。十八年的苦心，难道就要毁在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孩手里吗？
当晚，我做了一个或许会后悔一生的决定。
我悄悄拿走了小雨的手机，以她的身份给那个叫阿杰的男生发了条信息："高考在即，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我需要专心复习。如果你真心对我好，请理解我，等高考结束再说。"
然后，我删除了所有的聊天记录，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回了她的书桌上。
接下来的日子，我看着小雨频频查看手机，脸上从期待到失落，再到愤怒和不安。她问我："妈，你有没有动过我的手机？"
"没有啊，妈妈怎么会动你的手机呢？"我故作镇定地回答，心跳却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膛。
"可是阿杰不回我消息了..."她欲言又止，眼圈泛红。
我硬着心肠说："高考前的事太多，可能他也忙着复习吧。专心学习，其他的等考完再说。"
小雨咬着嘴唇点点头，眼睛里却盛满了不甘和怀疑。我知道，女儿开始对我产生了戒备，但我安慰自己：等她考上好大学，将来一定会理解妈妈的良苦用心。
高考前夜，我熬了一整夜，给她煮红枣莲子汤，检查文具、准考证，反复确认闹钟。看着她紧皱的眉头终于在入睡后舒展，我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心中满是心疼和愧疚。
高考两天，我寸步不离地守在考场外。小雨每次走出考场，脸色都不太好，但我不敢多问，只是默默递上水和点心。
成绩公布这天早上，我比小雨还紧张。当她拿着手机，脸色煞白地看着屏幕时，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569分..."她喃喃道，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个分数对于一直名列前茅的小雨来说，简直是灾难。她最好的朋友都上了630分，她心仪的大学根本无望。
"没关系的，还有复读..."我试图安慰她。
小雨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冷意："不用了，我已经联系阿杰了。他在市里的大学读书，说可以帮我找关系进技校。"
"什么？你还在和那个男生联系？"我惊讶地问道。
小雨冷笑一声："是啊，亏他还一直担心我。他说他发了那么多消息我都不回，差点以为我出了什么事。"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他怎么联系你的？"
"微博私信，妈妈。"她讽刺地看着我，"你以为删了微信聊天记录，拦截了他的电话，我们就真的断了联系吗？"
我脸色惨白："你...你都知道？"
"阿杰发现不对劲后，用同学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有可能是家人在干涉。一开始我不信，但你那些拙劣的表演，那些欲盖弥彰的谎言...我早就看穿了。"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进我的心："这半个月，我根本无心学习，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妈妈是为了你好..."我哽咽着辩解。
"为了我好？"她几乎是在嘶吼，"你剥夺了我做决定的权利，你践踏了我的信任，你毁了我的高考！你知道我多爱阿杰吗？我们从初中就认识，他是我坚持学习的动力啊！"
说完，她冲进房间，砰地关上门，落下了锁。
现在，站在门外的我，浑身发抖。我从未想过，自己满心为她好的决定，会将我们的母女关系推向深渊。
我能做的，只有不断地敲门，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傍晚时分，老旧小区的楼道里回荡着沉重的脚步声。我知道是丈夫回来了，他专程请假回来看女儿的高考成绩。看到我蹲坐在女儿房门外红肿的眼睛，他急忙问道："怎么了？小雨分数不理想？"
我哽咽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没想到，一向温和的丈夫听完后，眼中竟闪过一丝失望。
"美华，你怎么能这样做？"他叹了口气，"小雨已经十八岁了，不是三岁小孩了。"
"我只是想让她好好学习..."我辩解道。
丈夫摇摇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我们恋爱时，你父母也这样干预，我们会怎样？"
这句话让我哑口无言。记忆中，我和丈夫也是高中时相恋，正是因为彼此的鼓励和支持，我们才走到了今天。
丈夫轻轻敲了敲门："小雨，爸爸回来了，能开门聊聊吗？"
出乎意料的是，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小雨红着眼睛站在门口，看到父亲后，立刻扑进了他的怀里。
"爸，我没考好..."她在丈夫怀里小声啜泣。
"没关系的，考试只是人生的一小部分。"丈夫轻轻拍着她的背，"爸爸听说了你和阿杰的事，想问问你，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雨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光芒："他很优秀，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去年考上了省重点大学的计算机专业。他...他一直鼓励我学习，说将来要一起奋斗..."
我站在一旁，惊讶地听着女儿描述那个我从未了解过的男孩。慢慢地，我意识到，我一直把小雨当作需要保护的孩子，却忽视了她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判断和选择。
丈夫看了我一眼，轻声说："小雨，你妈妈虽然做法不对，但出发点是爱你。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给她一个机会，好吗？"
小雨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她转向我，眼中的怒火已经消退了些许："妈，我最生气的不是你干涉我和阿杰的关系，而是你不信任我，不尊重我的选择。"
"女儿，妈妈错了。"我颤抖着握住她的手，"以后的路，你有权自己选择，妈妈只在一旁支持你，不再干涉。"
小雨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轻声说："我已经和阿杰联系过了，他说他们学校附近有几所不错的大专，虽然分数线低些，但专业还不错。他...他说会一直陪着我，不管我考得怎样。"
听到这话，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那个我从未谋面的男孩，给了我女儿我无法给予的理解和支持。
"小雨，妈妈希望能见见阿杰，正式地见见他。"我真诚地说。
女儿惊讶地看着我，慢慢地，点了点头。
晚饭后，丈夫提议我们全家去散步。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小雨突然问道："妈，如果...如果我去读大专，您会失望吗？"
"不会。"我坚定地摇头，"只要是你自己的选择，妈妈尊重。何况，人生路长，大专也有大专的精彩。"
她眼中的戒备终于消散了些许，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上。
回家后，我打开电脑，开始查阅关于职业技术学院的资料。我意识到，为人父母，最难的不是付出和牺牲，而是学会放手，尊重孩子成长为独立个体的过程。
一个月后，阿杰第一次来我家做客。他确实如小雨所说，阳光开朗，有礼貌，目标明确。看着他们在阳台上有说有笑的样子，我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也许，这不是我曾经规划的人生轨迹，但这是小雨自己选择的道路。而我，需要做的只是无条件地支持和爱她，而不是替她做决定。
当夜深人静，我站在小雨的房门前，轻轻推开一条缝，看着她熟睡的面容。那一刻，我明白了：真正的母爱不是控制，而是尊重；不是替孩子决定一切，而是给她们勇气面对自己的选择。
以后的路，我们会一起走，但节奏和方向，将由她自己掌握。这才是，一个母亲最应该给予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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