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广州新媒体讯:如果说当代策展的通病是StyleZeitgeist主编及出版人 Eugene Rabkin 所批判的“说教式”白立方,那么 冰岛艺术家 Sruli Recht 则以一种近乎暴君般的控制力,构建了一个“反对派的巢穴”(The Villain’s Lair)。自2025年12月6日起,这一极具防御性的空间在深圳海上世界文化艺术中心的《墟构:未来遗迹》(LAIR: Relics for the Future)展览中降临(展期至2026年3月3日)。这并非一种简单的电影修辞,而是一种防御性的现象学:在高度曝光的数字全景茧房中,唯有“不可见”和“不可知”,才能为濒临耗竭的主体性提供最后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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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谱学考辨:从博伊斯到思辨实在论

要真正理解 Sruli Recht 在当代艺术史中的坐标,我们必须通过两条截然不同的系谱线索对他进行三角测量:一是德国前卫艺术家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的社会雕塑,二是大地艺术先驱罗伯特·史密森(Robert Smithson)的熵(Entropy)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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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ht 经常被误读为一位激进的时装设计师,但 Eugene Rabkin 敏锐地纠正了这一点:“他不是时装设计师,他是艺术家”。Recht 的实践是对“材料炼金术”的现代复兴。如果说博伊斯用脂肪和毛毡来疗愈二战后的欧洲创伤,试图在物质中寻找温暖与生存的能量;那么 Recht 则站在了博伊斯的对立面——冷酷的一面。在作品《甲胄》中,他不再试图疗愈人类,而是像法医一样解剖人类。这种冷静的、近乎残酷的物质探索,让人联想到美国先锋艺术家马修·巴尼(Matthew Barney)的《悬丝》(Cremaster Cycle),但在 Recht 这里,巴尼式的巴洛克神话被剔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思辨设计(Speculative Design)的冷峻。

更深层的系谱联系在于大地艺术(Land Art)的微缩化。作品《水谕》和《深渊纪》本质上是罗伯特·史密森《螺旋防波堤》的室内变体。史密森关注的是地质时间中的“熵”——秩序向混乱的不可逆滑落;Recht 则通过技术手段,在展厅内人工加速或冻结了这一地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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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谕》中氢气与氧气在催化剂作用下极其缓慢地合成水滴,这不仅是化学实验,更是对时间性(Temporality)的雕塑。Recht 在这里继承了观念艺术家汉斯·哈克(Hans Haacke)早期的“冷凝立方体”(Condensation Cube)传统,但他超越了哈克的系统论美学,引入了某种“崇高”(The Sublime)——一种英国美学家埃德蒙·伯克式的、令人战栗的自然力量。不同的是,Recht 将这种力量驯服于一个极其精密的工业装置中,从而创造出一种“技术崇高”(Technological Sublime)。

这种创作逻辑使 Recht 成为 Rabkin 口中极少数的“现代主义者”——他拒绝后现代主义的拼贴与挪用,拒绝陷入文化符号的自我指涉。他坚持意象派诗人庞德(Ezra Pound)的信条“Make it New”(日日新),试图通过物质的极端形变,在这个充满“后现代萎靡”(Post-Modern Malaise)的时代,强行开启一个无参照(Non-referential)的未来。

文化的病理诊断:客体导向与欲望的空转

如果说系谱学确立了 Recht 的历史地位,那么《墟构》的社会学意义则在于它对晚期资本主义欲望机制的病理切片。

展览的终章作品《幻驱》(PETIT OBJET A)——一颗镶嵌着3000多颗钻石的模拟手雷,是整场展览的哲学刺点(Punct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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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借用思辨实在论哲学家格拉汉姆·哈曼(Graham Harman)的“客体导向本体论”(Object-Oriented Ontology, OOO)来剖析这件作品。在 OOO 的视域下,物体永远处于“退隐”(Withdrawal)状态,我们永远无法穷尽其本质。这颗钻石手雷完美地演绎了这种“退隐”:

首先是功能的退隐。作为武器,它的本质在于引爆,然而一旦引爆的功能被激活,其作为昂贵奢侈品的物质价值(钻石)便随之毁灭。这种用途与价值的极端对立,使得物体在被定义的瞬间便走向了自我的消解。其次是占有的退隐。正如 Recht 所引用的拉康式精神分析——我们真正渴望的并非客体本身,而是“渴望”这一状态。钻石手雷作为欲望的载体,因其“不可触碰”和“不可占有”而获得了某种永恒的张力。

由此,这件作品成为了法国思想家乔治·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耗费”(Expenditure)概念的当代注脚。在巴塔耶看来,神圣的事物总是与非生产性的挥霍有关。这颗手雷是绝对的奢侈,因为它含着绝对的毁灭潜能。在深圳这个强调“生产力”与“转化率”的城市,Recht 放置了一个“反生产”的图腾。它嘲弄了工具理性,揭示了消费主义的核心实际上是一个虚无的黑洞。

此外,展览中弥漫的“末日情调”并非简单的科幻想象,而是生态哲学家蒂莫西·莫顿(Timothy Morton)所言的“黑暗生态学”(Dark Ecology)的体现。Recht 的作品(如被海水腐蚀的铜、为外星生存改造的义肢)暗示了一种“后人类世”(Post-Anthropocene)的图景:在这个图景中,人类不再是万物的尺度,而只是地质沉积层中稍纵即逝的一层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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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本次展览开幕艺术对谈的主持人廖建芬所指出,她借用数学中的隐喻:我们只能获得关于宇宙的“近似解”(Approximate Solution)。Recht 的作品就是这些近似解,它们以一种幽灵学(Hauntology)的方式存在——既像是来自未来的遗物,又像是对似已失能的未来的哀悼。

结语:此时此地的形而上学抵抗

Sruli Recht 的《墟构》之所以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重要,是因为它提供了一种“阻力”。

在韩裔德国哲学家韩炳哲所描述的“平滑社会”中,世界就像智能手机的触屏一样,一切都是为了被消费、被点赞、被快速滑动而设计的。Recht 却坚持了现代主义的另一个信条:“使之困难”(Make it difficult)。他通过制造认知上的“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强迫观众从加速的时间流中剥离出来。

走出展厅已近黄昏,意识陡然从Recht的巢穴中抽离,回到现实,霓虹光影与喧闹市声让我们感到眩晕,更感到一种本体论层面的失重。Recht 成功地在他的“巢穴”中完成了一次降维打击:他向我们展示,当人类的喧嚣最终沉寂,物质将以何种冷酷而庄严的姿态,继续它们在宇宙深处的独白。

撰文/时尚广州新媒体 助理编辑 ALEX

编辑/时尚广州新媒体 刘思涵

校对/时尚广州新媒体 孔淑妍

监制/时尚广州新媒体 内容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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