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一座城，我总爱扎进当地的菜市场。这里没有网红景点的喧嚣，只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新鲜蔬果的清甜味，还有摊主们爽朗的寒暄。鼻尖萦绕着烟火气，指尖触到带着晨露的食材，藏在街巷里的地道美味，全在这熙熙攘攘的热闹里，等着被寻味者发现。来到清远连南的日子，趁着晴好天气，我钻进了当地的菜市场，想在琳琅满目的食材中，寻一份最地道的瑶山味道。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新鲜的菌菇带着晨露，竹篮里的禾花鱼银光闪闪，还有捆扎整齐的观音菜、鲜笋，都是大山馈赠的鲜甜。逛到摊位尽头时，一盘棕褐色的块状物引起了我的好奇——它表面带着自然的纹理，摸起来略显坚硬，既不像干货，也不像常见的肉类。摊主是位穿着瑶族服饰的大哥，见我好奇，笑着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介绍：“这是我们瑶家的牛皮酥，可好吃咯！”
“牛皮？能吃？”我着实吃了一惊。在我的固有认知里，牛皮要么制成皮鞋、皮包，要么被当成难以消化的边角料，从未想过它能成为餐桌上的美食。大哥耐心解释，这可不是普通的牛皮，是排瑶人家代代相传的特色菜，还被列入了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呢。他指着块状物告诉我，这是经过风干处理的黄牛皮，要经过烧、捶、洗、炒、焖等十几道工序才能做成成品，是我们瑶家人招待贵宾的上等佳肴。
听着大哥的描述，我早已馋涎欲滴，可转念一想，自己出门旅行只带了简单行李，根本没有厨具处理这硬邦邦的风干牛皮。大哥看出了我的遗憾，热情地指了指菜市场外的方向：“往前走有几家瑶家餐馆，都能做现成的牛皮酥，味道很正宗！”谢过大哥后，我在逛完市场后，找了家瑶家餐馆，想尽快解锁这道颠覆认知的瑶家美味：瑶家牛皮酥
找到一家藏在巷子里的瑶家餐馆，透着浓浓的乡土气息。刚坐下，我就迫不及待地点了一份牛皮酥。老板是位憨厚的大哥，也是话唠，他说做牛皮酥是个功夫活，光是选材就很有讲究，必须用5年左右的黄牛皮，皮质厚实又有韧性，做出来才够味。趁着等待的间隙，他还给我讲起了牛皮酥的来历。
相传很久以前，瑶家少年牛贵与地主女儿相爱，却因家境悬殊遭到反对。成婚时，一穷二白的牛贵没钱置办宴席，便将家里仅有的牛皮反复加工，做成了一道菜肴招待宾客，没想到大受欢迎，这道牛皮酥便在瑶山代代相传。大哥说，以前瑶家人生活艰苦，耕山狩猎为生，偶尔杀牛时，会把牛皮吊在火塘上熏干或钉在木屋外风干，等到大雪封山、食物匮乏时，就拿出来做成美食改善生活，这道菜肴里藏着瑶家人的生活智慧。
正聊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牛皮酥端上了桌。瞬间，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与我之前看到的棕褐色风干牛皮截然不同，成品的牛皮酥色泽金黄，形如松糕，表面点缀着金黄的黄豆和翠绿的香料，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第一感觉是松软，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嚼劲，不像想象中那般坚硬难咽。细细咀嚼，牛皮的醇香混合着茶油的醇厚，还有黄豆的粉糯和一种独特的清香，那是瑶家特有的野生香草“古獠”带来的味道，层次丰富却不杂乱，越嚼越有滋味。
老板告诉我，这道菜的精髓全在制作工艺里。风干后的牛皮要先放在火塘里烧，火候得拿捏得当，火小了烧不透，火大了就会烧成炭。烧透后要立刻放在硬木墩上反复捶打，直到牛皮变得松软可掰，这个过程既费力气又考手艺，得保持牛皮的高温，才能让它松而不碎。捶好的牛皮要用沸水浸泡15分钟，再用30-40℃的温水反复清洗，绝对不能用冷水，否则牛皮会变硬，之前的工序就前功尽弃了。最后加上黄豆、姜、辣椒和“古獠”，用茶油先炒后焖，才能做出这道松、软、糯、香、爽口的美味。
现在会做这门手艺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因为制作过程太过繁琐耗时，一张新鲜黄牛皮要晾晒一个月才能风干，单是烧和捶的工序就要耗费大半个上午。
吃着美味的牛皮酥，我想起了菜市场里那些风干的牛皮块。很难想象，经过如此繁复的工序，原本粗糙坚硬的牛皮竟能蜕变成这般佳肴。这背后，是瑶家人代代相传的匠心，每一道工序都藏着祖辈积累的生活智慧。以前总觉得非遗离我们很远，此刻才明白，它就藏在这样的烟火味道里，在一次次捶打、一锅锅焖煮中，延续着民族的记忆。
这次品尝后，在我离开连南时，我特意在菜市场买了几块风干的牛皮酥，想带回家给家人尝尝。握着手里沉甸甸的牛皮块，仿佛握住了瑶山的烟火与匠心。原来最好的旅行，不仅是看遍山川美景，更是在不经意间，邂逅这样一份藏着历史与温度的味道。连南排瑶牛皮酥，这道藏在粤北深山里的非遗美味，会成为我这个冬天最温暖的记忆，也让我明白，生活中的惊喜，往往就藏在那些打破常规的遇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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