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夕，北纬21度的湛江市仍暖意融融。“中国红橙之乡”廉江的一处百亩红橙果园里，橘红的果实沉甸甸地挂满枝头，阳光透过枝叶洒在果面，折射出诱人的光泽，散发出诱人的鲜甜。田边标准化分拣车间内，机器声轰鸣，果农们手脚麻利地将刚采摘、经过清洗等初加工的红橙装箱、贴标，等待发往全国各地。
12月19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在这片果园了解到，廉江红橙从一株偶然发现的变异枝条，历经数十年风雨，成长为带动近10万人生计的县域支柱产业，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廉江红”。
12月19日，廉江市高桥镇龙盛种植专业合作社的红橙果园里挂满了果实。 澎湃新闻记者 王洛伊 图
它曾登上国宴殿堂，也曾遭遇疫病重创，在科技赋能、政府引领与市场追捧中，重焕生机，成为享誉全国的地理标志产品。从拯救一棵树，到重塑一个产业，再到打响一个品牌，廉江红橙的故事，藏着风土的馈赠，更写满湛江人的不懈坚守。
而这份努力下的蜕变并非孤例。红橙和红树林、美丽乡村平山岗村等一起，写下湛江人奋斗向前、收获丰收的故事，如今亦成为吸引众多游客来探寻、体验的动力。
从一株芽变到万亩红橙
“轰隆”——太阳初升，在廉江市高桥镇龙盛种植专业合作社，红橙分选线已经开始运转。刚从田间采摘来的橙子，经过简单的清水冲刷，去除表面尘土，便滚上传送带，由光电分选机按大小精确分级，工人们则在末端等待，用纸箱接住、摆齐。
“我们的机器主要用来清洗和分级，现在消费者不喜欢打蜡的水果，我们就保持原汁原味。”12月19日，廉江市龙盛种植专业合作社社员龙其祥介绍，合作社始终坚持绿色种植，“用绿色防控技术防虫，不用剧毒农药，既保证了果实安全，也降低了黄龙病复发的风险。”
廉江市高桥镇龙盛种植专业合作社的红橙加工和包装发货区就在橙树林边。 澎湃新闻记者 王洛伊 图
“你尝尝这个，小个的。”龙其祥一边介绍，一边弯腰拿起一颗直径约七八厘米的红橙，徒手掰开，橙红色的果肉瞬间迸出汁水，空气中漾开一股浓郁的、带着些许复合香气的甜香，“本地人都爱吃小果，风味最正。”
这种被当地人描述为“九分甜一分酸”的独特风味，源自一次偶然的变异。上世纪七十年代，当地一株普通的橙树发生了芽变。技术人员钟家存将其枝条嫁接培育，意外得到了果肉橙红、风味浓郁的新品种，这便是廉江红橙的始祖。
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廉江红橙一度成为高端水果的代名词，不仅登上国宴餐桌，更曾“整车皮地往上海发”。龙其祥至今记得父亲龙世超的讲述：“九十年代就能卖两三块钱一斤，那可是了不得的价格。”
可好景不长，被称为“柑橘癌症”的黄龙病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在廉江一度肆虐，染病果树只能砍除销毁。“听说最高峰时有四十几万亩橙林，后来只剩下一万多亩。”龙其祥的语气里藏着惋惜，“整个产业差点就没了。”
正是这场病虫灾害后的产业真空，以及当时飙升到每斤10-12元的收购价，让在广西种植其他作物的龙世超看到了机会。2014年，在政府扶持政策的鼓励下，他回到家乡廉江市高桥镇，承包土地，办起了合作社，种上了红橙。
“当时就是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不能没了。”龙世超一句朴素的话，藏着对家乡的热爱和珍惜。
廉江红橙有着“九分甜一分酸”的独特风味。 澎湃新闻记者 王洛伊 图
慢慢地，廉江红橙种植面积渐渐回升，旅游采摘也顺势起步。如今，龙盛合作社的基地里，约2/3的红橙通过批发和零售走向市场，约1/3用于游客采摘体验。
龙其祥介绍，未来合作社计划建设200亩大棚红橙示范基地与标准化分拣交易中心，推动病虫害绿色防控，打造红橙乡村旅游示范带，促进三产深度融合。
从贫困村到美丽乡村样板
距龙盛合作社不远，曾经的广东省定贫困村平山岗，经过廉江红橙一般的奋斗和新生，如今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美丽乡村。
12月19日，车子拐下县道，穿过一片桉树林，平山岗村村口那堵用成百上千个旧陶罐、瓦片垒砌而成的艺术墙蓦然撞进视线。午后阳光把陶罐的阴影拉得老长，几个老人正围坐在旁边的树下闲聊。
“这些都是村民自己拿出来的，以前扔在墙角旮旯。”平山岗村的讲解员、一位黝黑精干的本地小伙，拍了拍一个嵌入墙体的旧瓦罐介绍，“我们改造，讲究‘花小钱，办大事’。”
平山岗村的民宅掩映在花丛中。 澎湃新闻记者 王洛伊 图
平山岗的故事，是从村史展板上一组对比鲜明的照片开始的。展板右侧的照片，摄于2016年以前，泥泞的土路、歪斜的泥砖房、遍地的杂物；左边的照片则是如今的村景，硬底化道路干净整洁，白墙黛瓦，绿树红花。
平山岗下辖5个自然村，有户籍人口约1700人，但常住人口曾经一度只剩下两三百人，“能出去的都出去了”。而改变的发生，离不开一个叫陈昭荣的年轻人。他是平山岗走出去的设计师，在粤港澳大湾区有了自己的事业。
几年前，受家乡干部的邀请，这位北大毕业的高材生回到平山岗牵头做整体设计。“让家乡变成梦想的样子”，这句印在村口设计团队简介上的话，听起来有点理想化，但确实被他用一砖一瓦砌了出来。
平山岗没有大拆大建，而是在原有肌理上做“微创手术”。村里唯一完整保留的一栋传统泥砖瓦房老宅，被改造成“记住乡愁”民俗文化馆，废弃的猪舍变成书吧和茶室，村边荒地整理成小菜园和共享果园，甚至一截枯木、一个石臼都被巧妙地置于路边，成为景观……设计团队和村集体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用最少的资金和最多的巧思，把“乡土味”转化为“设计感”，再把“设计感”包装成“卖点”。
平山岗村为自驾房车来过冬的游客专门划出了一片地，图为12月19日，几辆房车的车主在准备午饭。 澎湃新闻记者 王洛伊 图
这个卖点，确实吸引来了很多游客来体验，甚至还有一群特别的客人——冬季南下的“候鸟”露营人群。每年11月到次年3月，挂着黑、辽、吉等外省市牌照的房车会陆续驶入平山岗，在此安营扎寨，通常一住就是一两个月，享受廉江温暖的冬日和平山岗的安定生活、美丽村景。
“我们这里是‘广东省十大美丽乡村’，许多人在网上看到，就自驾过来。”村干部向澎湃新闻介绍，在湛江市检察院等帮扶下，以及陈昭荣这样的爱心人士助力下，经过6年多的规划和3年多的施工建设，平山岗村从“丑小鸭”逐渐变成了“金凤凰”，已成为粤西地区远近闻名的美丽乡村。
村里顺势将一些闲置的老屋改造成了民宿和一间名为“洒水农庄”的农家乐，乡村旅游逐渐成为这个山村新的集体经济来源。村干部坦言，目前游客量还谈不上庞大，且季节性明显，但“有了人气，有了盼头”。
从红橙产业发展到平山岗村的新生，廉江的鲜甜与生机，浸润在舌尖，生长于民生。
海报设计 郑达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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