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都在说南博怎样,徐湖平怎样,我不直接评价,只是举个康生的例子,来说明那个时代的混乱情况。

康生并不是一个偶然闯入文物领域的政治人物,他对书画、金石、版本学的兴趣与参与,是长期且系统性的。无论是同时代人的回忆,还是后来学界的整理,都承认他在古代书画鉴定方面绝对是高水平,对真伪、流派、用笔与款识有相当判断力。因而康生与许多书画家、鉴定人员保持密切往来,在这种背景下,文物逐渐进入了他的日常生活空间。

正因为如此,康生接触故宫文物并不显突兀。在他所处的年代,故宫并非一个制度上独立于权力结构之外的文化机构,而是高度行政化的单位。当一位身处权力高位、又对书画有明确兴趣的领导人提出调阅需求时,这在当时并不会被视为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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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生从故宫调取了多少文物呢?其实并没有明确的数目。从多位文博系统老人的回忆和后来零散披露的材料来看,康生确实曾多次从故宫及相关机构调取书画作品,主要集中在书法、绘画和金石拓本一类。

这些调取并非秘密进行,而是通过行政渠道完成,有工作人员负责送取、登记。但这些登记往往只停留在调出这一环节,至于何时归还、是否必须归还、由谁负责催还,在制度上并没有明确规定。调阅因此逐渐变成长期占有,而这一转变并不需要额外的操作,只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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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系统内人员,还有许多人的回忆或记录可佐证此事。在这其中,启功是最重要、也最常被引用的一位。启功在多次谈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书画鉴藏环境时,都提到过这样一个事实:康生对书画鉴定介入极深,且其所接触的书画并非短期“看一看”就归还。

在启功晚年的谈话与整理文字中,他明确提到过:康生能够直接调阅故宫等机构的重要书画,这些作品往往长期不在库房,而文博系统内部对此是知道的,但并无制度性应对方式。

当然,启功在提及这些场景时也强调,当时不存在可以拒绝、也不存在可以催还的制度前提。

另一位绕不开的人物是徐邦达。

徐邦达长期在故宫从事书画鉴定,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书画鉴定体系的重要奠基者之一。他在相关回忆与学术整理中提到过,康生会点名要求调阅特定书画作品,他的调阅对象多为书法、绘画中的重要名家作品。调取也并非随机,而是带有明确鉴赏与研究目的。

徐邦达同样指出,调阅之后,作品是否回库,并不由文物部门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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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1975年康生去世后,文物处理成了一个难以回避,也难以公开的问题。关于这一点,在文博界内部整理与学术讨论中,有一个高度一致的说法:康生去世后,其遗留书画中确有一部分被确认属于公藏来源,随后被回收并重新纳入国家收藏体系。但是康生调取的文物数量到底是多少,具体是哪些,回流了多少,那是另一个层级的问题,也成为当年没有留下答案的问题。

那么,康生是特例吗?我觉得不是,他只是一个最典型、也最容易被事后看见的样本。在当时背景下,一个身处权力高位、又对某方面文物有浓厚兴趣的人,能够从故宫调取文物,并不是什么离奇之事。问题不在于康生们敢不敢,而在于当时的制度根本没有为文化机构设置拒绝的可能性。

但恰恰也正因为如此,它没有明确的期限,没有公开的清单,没有归还节点,更谈不上外部监督。所谓“借用”和“占有”,在现实操作中并不存在一条清晰的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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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康生当年“借用”文物并不构成违规,但在今天,它显然无法被接受。如果我们把个人因素完全抽离,只看结构,就会发现一个并不复杂的结论:在一个文物管理高度行政化、缺乏独立清点和公开机制的体系中,只要某个处于高位的人对文物产生兴趣,公共藏品向私人空间转移的风险就始终存在,而且并不低。

所以最根本的问题是,当公共财产的边界无法被制度明确界定时,公与私的区分就只能依赖个人自觉。而任何依赖自觉来保障公共资产安全的体系,本身就是不稳固的。在这种情况下,“调阅”自然会滑向长期占有,这不能说是阴谋,而是制度空白的必然结果。

那么再回头看南博,看徐湖平,或许可以提醒后来者,文物一旦失去制度边界,就必然进入权力边界。至于最终落到谁手里,从来就只是时间和概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