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康熙对待这位堂兄所采取的策略,可看作是宗室怀柔的一个实例。准达的父亲济尔朗是清初八大铁帽子王之一,其家族势力较为复杂。康熙在亲政之后,一方面让准达继承简亲王的爵位,另一方面将准达的弟弟雅布派遣到漠北去带兵。如此嫡子承袭爵位、庶子去建立功勋的安排,便是既给予好处又防止对方家族势力壮大的一种平衡方式。
记得有档案记载,康熙二十三年准达生病且病情加重,太医院每天派遣两名御医轮流去进行照顾和伺候,所开具的药方需要抄送内务府进行备案。而就在同一年,雅布在乌兰布通之战中受伤,康熙仅仅是用轻描淡写的话语说要好好养伤,但是赏赐给的却很丰厚。这种亲疏的把握,比赏赐银两更能够看出帝王的心机。对于血亲兄弟尚且是这样的情况,堂兄弟就更需要讲究分寸了。
康熙一共有三十二个子嗣。养育这些子嗣的问题,如同检验康熙宗室政策的试纸一般。准达的长子德塞在六岁的时候被接进宫中充当伴读,和太子胤礽一同读书。当幼子出生的时候,宗人府因为没有永远封爵的先例的原因,仅仅给予了一个三等奉国将军的头衔。这种递减式的恩荫,仿佛是把推恩令玩出了满洲版的形态。
康熙嫁女的选择是很值得进行琢磨的。准达家的闺女大多数被指婚给蒙古王公,但是他的第三女却被指给汉军旗年羹尧的兄长年希尧。这样一种打破满汉不通婚旧例的联姻,表面上是对准达家族的抬举,实际上是为后来雍正使用年羹尧平定西北埋下了暗棋。帝王的心术往往就隐藏在姻亲关系之中。
这么一看,康熙对待堂兄弟们的态度,如同温度计里的水银柱,天气暖和的时候就上升到表现出兄弟之间深厚的感情,天气寒冷的时候就收缩回体现出君臣之间的名分。在征讨噶尔丹的时候,他让准达掌管镶红旗大营,却安排自己的亲弟弟福全统领全部军队。在巡视江南的时候带着准达一起乘坐御舟,但是批给简亲王府的修缮银两却不到郡王规格。这种给予实际权力却给予虚名的做法,后来全都被乾隆学去用来对付功勋集团。
可以从这样的角度来看,准达家族的命运实际上是清初宗室政策的一个缩影。在康熙朝前后有七次对宗室俸禄进行调整,每次准达家的例银都处于亲王标准线的低档位置。他们家的郑王府历经三百年没有搬迁,成为了一个活档案。康熙皇帝亲自题写的“世笃忠贞”匾额悬挂在正殿,但是偏院厢房的地龙却每年的拨款都不够,以至于冻得宗学师傅直跺脚。
当我们翻阅康熙朱批中很多朕心里非常挂念的温情话语的时候,需要思考雅布在战死准噶尔后,准达连夜呈递《请停西征疏》这件事。康熙看完仅仅批了“知道了”三个字,可是转过头就给雅布的遗孤加倍进行抚恤。这种隐藏在琐碎政务里的情形,比任何公开的诏书都更能够体现出帝王的真心。
如今郑亲王府的玉兰花又绽放开来。花瓣落到康熙所题匾额的阴影之处。以往很多牵动朝局的血脉间的恩怨,都变成了档案库里黄册的编号。但是要是认真去看,或许能够知道康熙留给所有统治者的暗语:怀柔的方式并非是给予多少恩惠,而是要让承受恩惠的人总是感觉还能够获取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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