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五年,也就是公元1587年,顺天府宛平县的县衙大堂上,出现了一幕让人把下巴惊掉的怪事。

一个叫赵二的老实巴交的自耕农,跪在大堂中间,把脑门磕得邦邦响,那血印子看着都疼。

这哥们儿不是来告状的,也不是冤枉了要翻案,他是来“送礼”的。

他哭爹喊娘地求着县太爷,非要把自己全家老小没日没夜开了五年荒、好不容易才养熟的十亩良田,白白送给当地的李举人。

他的要求只有一个:求李老爷收下这地,赏脸让自己全家重新签卖身契,给李家当个没有自由的佃户。

更绝的是,那位坐在旁边的李举人还一脸嫌弃,推推搡搡不想要,仿佛这送上门的十亩地是烫手的山芋。

这事儿放现在看,简直就是脑子进水了。

好好的地主不当,非要去给别人当奴才?

这不是犯贱吗?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但我查了这么多年明代经济档案,得告诉你一句实话:赵二一点都不傻,他精明着呢。

他这一跪,跪出的不是奴性,而是那个吃人社会里唯一的生存法则:对于穷人来说,勤劳根本致富不了,只会致死。

很多人被古装剧给忽悠瘸了,以为古代到处是荒地,只要你肯出力,哪怕是个乞丐,带把锄头去山沟沟里刨个几年,就能老婆孩子热炕头。

你要真信了这个邪,穿越回去估计连第一集片头曲都活不过去。

咱们把时间倒回去五年,看看这个要把赵二逼死的“致富局”是怎么布下的。

刚开始,赵二的想法跟现在的打工人想创业一样单纯。

那时候村口贴了告示,说只要开荒,地就是你的,还免税三年。

赵二心里那个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给地主种地,收成要交六成租子,累死累活只能喝稀粥;现在去开荒,虽然苦点,但打下来的粮食全是自个儿的。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这不就是那个年代的“财务自由”之路吗?

但他一脚踏进荒地,现实的大耳刮子立马就扇过来了。

古代的荒地那是真的“荒”,全是石头蛋子和荆棘。

想开荒?

得有铁器。

你以为买把锄头容易?

明代那会儿冶炼技术不行,铁比人命还贵。

《天工开物》里记得明明白白,置办一套能开山碎石的铁家伙,得花掉一个五口之家小半年的口粮。

赵二为了买这把锄头,那是借了高利贷的。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有了锄头还不够,还得有牛。

在古代,耕牛那是战略核武器级别的资源,除了地主老财,谁家养得起?

90%的农民这辈子都没摸过自己的牛绳。

没牛怎么办?

人当牛用。

赵二就把粗麻绳往自家老婆肩膀上一勒,两口子像牲口一样,一步一步在石头缝里硬抠。

这种原始的人力开荒,效率低到令人发指,一年下来,能整出一亩地,那都得是祖坟冒青烟。

好不容易地整出来了,第二道鬼门关来了:产量。

现在的地那是“熟田”,有化肥养着。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新开出来的叫“生田”,那是真的贫瘠。

北魏的《齐民要术》里早就说了大实话,新田的产量连熟田的一半都不到,得养个十年八年才行。

熟田一亩能打300斤,赵二这块新地,拼了老命伺候,一亩地顶天了产50斤。

50斤是个啥概念?

都不够一家人喝两个月的稀粥。

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赵二为了开荒,没时间去打工挣钱;自家地里产的那点粮食,连塞牙缝都不够。

在这漫长的三五年“熟化期”里,全家吃什么?

喝西北风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借高利贷。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这还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荒地大多在山上或者低洼地,没水渠,没灌溉。

下场暴雨,种子冲没了;来场大旱,颗粒无收。

万历年间的档案数据冷冰冰地躺在那:垦荒者头五年的死亡率高达40%,而给地主当牛做马的佃户,死亡率才15%。

原来,给地主交六成租子虽然屈辱,但好歹能像条狗一样活着;而去开荒创业,那是真的在拿命赌明天。

假如赵二命硬,扛过了高利贷,扛过了饥荒,死了两个孩子,花了五年血泪,终于把这块地养成了肥沃的熟田。

这时候,真正的绝杀才刚开始。

就在赵二看着金黄的麦浪,以为苦日子熬到头的时候,衙门的差役带着李举人的管家上门了。

管家慢悠悠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指着这块地说:“哎呀,这是我李家六十年前的祖产,当时兵荒马乱没顾上种,现在世道太平了,我们要收回。”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你可能会骂娘:这不明抢吗?

嘿,人家抢得合法合规。

大明律规定:“无主荒地垦殖后,若原主出现,需归还”。

在那个宗族势力一手遮天的社会,哪有一块地是真的“无主”的?

所谓的“无主”,只是豪强暂时看不上眼的烂地。

一旦你把它变成了良田,它立马就有了几十个失散多年的“主人”。

这时候摆在赵二面前的就两条路:

第一,去打官司。

但县太爷和李举人那是同年好友,再说崔寔在《政论》里早就写过:“小民垦荒而争者,多遭屠戮。”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去告状?

大概率是腿被打断,扔到乱坟岗喂野狗。

第二,就是开头那一幕,乖乖把地送出去。

就算这地真没主,赵二也得面对官府的税收。

开荒满五年,就要入册纳税。

朝廷的税,加上地方官员层层加码的“火耗”、“淋尖踢斛”,算下来比地主收的租子还要狠。

赵二终于活明白了。

他花了五年血汗,背了一身债,最后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地被豪强抢走,自己被打残;要么为了交税,不得不把地贱卖给豪强,自己重新变回佃农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跪求李举人收下这块地。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他这叫“投献”。

只有把地挂在有功名的举人名下,才能免除苛捐杂税,才能不被其他恶霸抢走。

哪怕自己只能拿四成收成,也好过家破人亡。

这就是封建社会最底层的逻辑闭环。

土地,从来不仅仅是种庄稼的土,它是权力的延伸。

谁掌握了暴力,谁掌握了话语权,谁才配拥有土地。

那个时代的制度设计,根本就没有给穷人留出通过“勤劳致富”跨越阶级的通道。

地主阶级需要的是稳定的劳动力,如果人人都能去开荒致富,谁来给他们种地?

所以,所有的规则——从高昂的铁器价格,到严苛的法律条款,再到宗族的暴力垄断,都在无声地逼迫农民回到地主的田里,老老实实当一棵韭菜。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再那个漫长的黑夜里,对于像赵二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忍受剥削不是因为愚蠢,而是一种极其无奈的生存智慧。

万历十五年的史书上,记录了皇帝的起居,记录了官员的升迁,唯独没有记录赵二那一跪。

因为在那个时代,这一跪,实在是太普通、太常见了。

参考资料: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