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地时间22日晚到23日清晨,乌克兰后方城市再一次遭到创纪录的空袭——635架各式无人机、3枚空空导弹和35枚巡航导弹,总共673件空中弹药。
所幸的是,乌方防空力量大幅增强,击落了635个目标,包括34枚巡航导弹。否则,一定会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尽管如此,仍然有很多地区在寒冷的冬天停了电。
战争爆发近4年来,乌克兰专门机构记录了超过20万起战争罪行,平均每天约150起。
最令痛心的是2022年3月马里乌波尔剧院被炸。当时有近千人在剧院内避难,写门外地面上醒目地写着“孩子”,但侵略军仍然瞄准它发射了导弹。
袭击造成大约600人伤亡。
下达射击命令的军官,发射导弹的战斗员,与恶魔无异。
从马里乌波尔到布查,再到伊尔平……类似的血腥事件从未停止过,侵略兵对俘虏实施酷刑、枪杀乃至更残忍的斩首事件,人们都可以时不时地在网络上看到。
难道侵略军专门挑恶魔参加战争吗?
当然不是。如果没有战争,那些恶魔都是普通人,可以是慈祥的长辈,勤恳的员工,憨厚的邻居,乐于助人——正如克宫主人前几天在连线演讲中所说——的朋友……
但是,战争让这些普通人变成了恶魔。
纳粹德国屠杀犹太人的主要计划者阿道夫·艾希曼1962年接受审判时,坚称自己只是“听命行事的士兵”,拒绝认罪。
检方将一批集中营的幸存者带上法庭作为证人。
其中一人名叫叶希尔·迪努尔。他进入法庭,与坐在玻璃箱中的艾希曼面对面。迪努尔看到艾希曼后,立刻倒在地上,颤抖着无法控制地抽泣。
几年后,他接受《60分钟》节目采访时,记者问他,当时的反应是否是由集中营的创伤记忆引起的。
迪努尔回答说:“不!不是记忆!让我崩溃的,是我那一刻突然意识到,艾希曼不是恶魔,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是的,离开了特定的情境和话语环境,这个策划了屠杀数百万人计划的人,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曾在庭审现场的一位记者在报道时也说过,艾希曼看起来只是一个“典型的公务员”。
这才是最可怕之处:残害普通人的并非天生的恶魔,而是有一种东西会让普通人随时有可能变成恶魔!
多年前,我曾经读过一些介绍侵华日军回日本后的生活的文章,那些在中国的土地上肆意杀戮的兽兵,回归自己的生活又都成了普通人:慈祥的爷爷,谨小慎微的员工,遵守规则的市民……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干过恶魔的暴行。
当年我和朋友、同事们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曾经问过一个问题:我们,如果在战争中扛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进入别国领土,会不会犯下类似的罪行?
没有人说“会”,但也没有人说“不会”。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当一个普通人置身于战争、仇恨与杀戮之中,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变成恶魔。
而战争的爆发,通常都是基于某一种宏大叙事——纳粹德国是净化人种、扩大生存空间,日本军国主义则是抵抗欧美的侵蚀,建立大东亚共荣圈。
让普通人迈出变成恶魔那一步的,就是那种宏大叙事!
在这种宏大叙事所创造的情境中,人本身不再是目的,成了实现某种目标的工具,人的天性中一些基本的因子——善良、同情、怜悯,等等——也都被抹掉了,并因此异化成非人。
40多年前,我大约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一天上午,老师带我们到一个拆房子的现场,搬砖头去铺村里的泥路。
房子的主人,是我的一个表舅。不久前,他家生了第二个孩子。
整个村子里,走不了多远,就能看到一个房子被彻底推平的废墟,如同人脸上的疮疤,向天而裸。
近半个世纪过去了,我依然清楚地记得当时胸中的仇恨,并记得当时推房子最卖力的那些人——在我年幼的眼里,他们就是恶魔。
今天,每当我看到那些人瑟缩在某个寒冷的角落里卖水果或者蔬菜时,连正眼都不会看一下,心中全无暖意。现在想来,他们不过在某种特定的情境下变成恶魔的普通人。
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不久,屎蚂南叫嚣要将拿钟鹅历史说事的人“格杀勿论”。
我看到的,就是一个凶残的恶魔。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在某大学里教经济课程的年轻教师,发帖说要“杀光乌克兰人”。我当时写了一篇抨击他的文章,阅读量非常大。
过了几个星期,这个年轻人加我微信,哀求我删掉文章,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昏了头才说出那样的混账话,并因为那句话被单位开除,自己还有妻儿要养,有车贷房贷要还,已经陷入了人生的最低谷,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我知道是特定的情境让他说出了恶魔的话,便删了那篇文章。
人性是脆弱的,尤其是人性中那些美好的因子,更加孱弱。当普通人被宏大叙事所笼罩,它不堪一击。
我们若想不从普通人变成恶魔,就要警惕所有的宏大叙事,拒绝任何以宏大叙事为话术而发动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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