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说，我们可以把琉球南边的岛屿还给大清，北边和中间的归我们。
一个藩属国眼看着被人家吞了，送回来一小块还不要，李鸿章脑子进水了？
琉球群岛散落在东海和太平洋之间，大小岛屿一百多个。
1372年，明朝洪武年间，琉球的统治者主动派人到南京朝贡，从那时候开始，琉球就成了中国的藩属国。
这一当就是五百多年，琉球国王要册封得找中国皇帝，年年岁岁都得派船到福建进贡。
1609年，日本九州岛上的萨摩藩突然发兵，打到琉球去了。
琉球国王根本打不过，被迫答应给萨摩藩也进贡。
从这年开始，琉球变成了一个奇特的存在——既是中国的藩属，又得给日本人交保护费。
这种状态维持了两百多年，清朝和日本都默认了这个安排，谁也不说破。
琉球国王就这么左右逢源，两头讨好着过日子。
到了19世纪中叶，日本开始明治维新，学习西方那一套。
1871年，日本搞废藩置县，把全国的小藩国都改成了中央直管的县。
琉球也被盯上了。
1872年，日本直接把琉球改名叫琉球藩，意思是这地方归我管了。
琉球国王尚泰懵了，赶紧派人到北京求救，清朝这边正忙着处理其他事情，没顾上管。
1871年底，琉球有条进贡的船在台湾附近遇上了风暴，船毁了，六十几个琉球人爬到岸上。
他们落到了台湾南部原住民的地盘上，有五十多人被当地人杀了。
这事本来是琉球和台湾之间的纠纷，日本人却看到了机会。
1874年，日本政府派了三千多士兵打到台湾去，说是要给琉球人报仇。
这一个字眼不得了，等于日本单方面宣布琉球是他们的领土了。
清朝这边外交官员水平不行，稀里糊涂就在赔款协议上签了字，承认了日本的说法。
有了这个口实，日本开始动真格的了。
1875年，日本政府派官员到琉球下命令，不许再给清朝进贡，断绝一切和中国的往来。
琉球国王尚泰急得团团转，偷偷派人到福建求救。
清朝总理衙门收到消息，写信质问日本，日本外务省回信说琉球自古就是我们的，清朝管不着。
1879年3月，日本政府派了军队和警察包围了琉球王宫。
末代国王尚泰被强行押送到东京，软禁在一座宅院里。
琉球王国正式灭亡，日本设立了冲绳县。
五百多年的宗藩关系就这么被切断了。
琉球灭国的消息传到北京，朝廷震动。
琉球的贵族林世功那时候正在福州，他听说国家没了，王宫被占了，当场就哭晕过去。
林世功是琉球世家子弟，祖上世代效忠王室。
国家都没了，他一个贵族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林世功决定偷渡到中国内地去，直接找清朝皇帝求援。
1879年7月，他雇了条小船，冒着被日本人抓住的风险，从福州出发往北走。
一路上躲躲藏藏，花了两个多月才到天津。
到了天津，他托人递了份奏折给李鸿章，请求代为转呈朝廷。
李鸿章见了林世功，看着这个三十多岁的琉球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地上，心里也不好受。
李鸿章把林世功安顿在天津，答应向朝廷禀报。
奏折送到北京，总理衙门讨论了好几次，意见不统一。
有人说应该出兵，有人说惹不起日本，还是算了。
林世功在天津等了几个月，没等到结果。
他又想办法到了北京，住在琉球会馆里，天天去总理衙门外面等消息。
1880年，听说清朝和日本正在谈判，可能要承认日本对琉球的占领，林世功彻底绝望了。
他在琉球会馆写了份遗书，痛骂清朝抛弃藩属，骂完了就上吊自杀了。
一个琉球贵族，在异国他乡为国殉葬。
林世功死后不久，中日之间的谈判进入了关键阶段。
日本派来的谈判代表一直在北京磨，想让清朝承认琉球归日本。
总理衙门的大臣奕䜣主持谈判，他的想法是能保住点面子就行，实际利益可以让。
1879年，美国前总统格兰特正好在亚洲访问，他到中国和日本都转了一圈。
格兰特这个人挺有意思，当过南北战争的将军，卸任总统后周游世界。
他看中日为了琉球闹得不可开交，主动提出来帮忙调解。
格兰特跟中日两边都说，你们别打了，坐下来谈谈。
有他从中斡旋，谈判桌又重新摆起来了。
日本政府琢磨了一阵，提出了一个新方案：把琉球群岛一分为二。
北边的奄美群岛和中间的冲绳本岛归日本，南边的宫古岛、八重山群岛那些小岛还给清朝。
表面上看，这个方案好像挺公平，日本拿大头，清朝也能分一杯羹。
奕䜣看了这个方案，觉得还行。
起码南边的岛屿能拿回来，也算给朝廷一个交代，给琉球遗民一个说法。
总理衙门的其他大臣也都倾向于接受，毕竟清朝当时麻烦太多了，新疆那边阿古柏刚平定，越南又有法国人捣乱，实在不想再跟日本起冲突。
奕䜣把消息通报给李鸿章，以为他会同意。
李鸿章看完日本的提议，脸色当场就变了。
李鸿章在奏折里写得明白：日本人不安好心。
那些南边的岛屿都是些小破岛，土地贫瘠，产出极少，要来有什么用？关键是日本人在方案里夹带了私货——要求修改《中日修好条规》，扩大日本在中国的通商特权。
这才是日本人的真实目的。
具体来说，日本要求在中国增设通商口岸，日本商人可以到内地做生意，享受跟西方列强一样的最惠国待遇。
这些条件要是答应了，日本人在华的势力就会急剧膨胀，比丢掉整个琉球的损失还要大。
李鸿章看得清楚，日本拿几个破岛当诱饵，实际上想钓一条大鱼。
李鸿章还分析了更深层的问题：接受分岛方案，等于清朝承认了日本有权处置琉球，承认了日本对琉球的主权。
这一承认，以后琉球的事情清朝就彻底没有发言权了。
倒不如现在拖着不承认，把琉球问题变成悬案，起码在法理上还能保留一点余地。
奕䜣不同意李鸿章的看法。
他觉得李鸿章想得太多，日本要的那些通商条件，早晚都得给，不如拿来换点实际的岛屿。
清朝当时的处境确实很难，西边的俄国虎视眈眈，东边的日本步步紧逼，要是同时得罪两个邻国，清朝受不了。
接受分岛方案，起码能稳住日本，避免两面作战。
朝廷内部为了这事吵了好几个月。
李鸿章态度坚决，写了好几道奏折，每一道都反对接受日本的条件。
他说得很直白：宁可暂时丢掉琉球，也不能给日本开这个口子。
一旦日本在华特权扩大，将来的麻烦比琉球问题大十倍。
奕䜣和李鸿章的分歧越来越大。
总理衙门那边已经准备签字了，李鸿章这边就是不松口。
最后朝廷没办法，只能搁置争议。
日本人等了几个月，发现清朝不会签字了，也就不再提这个方案。
1880年10月之后，琉球问题成了悬案。
清朝不承认日本吞并琉球，日本也不主动提归还的事了。
琉球末代国王尚泰在东京的宅院里一直住到1901年才去世，死前都没能回到故乡。
那些流亡到中国的琉球遗民，有的在福州住下来，有的辗转回到了被日本占领的冲绳，一辈子都带着亡国的屈辱。
李鸿章拒绝分岛方案，到底对不对？从后来的历史看，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清朝输得一塌糊涂，1895年签订《马关条约》，不但琉球彻底没了，连台湾都割给日本了。
要是当初接受分岛方案，起码南边的岛屿还能保住。
这么一算，李鸿章好像是误判了。
实际情况没这么简单。
1880年的清朝，内忧外患到了极点，根本没有能力和日本开战。
新疆那边左宗棠刚收复失地，国库空虚。
越南局势紧张，法国人随时可能动手。
北边的俄国占了伊犁，正在谈判归还条件。
清朝要是在琉球问题上让步太多，其他列强都会过来敲竹杠。
李鸿章的逻辑是拖字诀。
他知道清朝打不过日本，也保不住琉球，索性就不承认日本的占领，把问题拖成悬案。
起码在外交上不给日本这个面子，也不给日本扩大在华特权的机会。
至于琉球遗民怎么想，那是另一回事了。
琉球问题背后，是整个东亚秩序的崩溃。
清朝几百年来维持的宗藩体系，到了19世纪末已经摇摇欲坠。
朝鲜、越南、琉球这些藩属国，一个接一个被西方列强和日本盯上。
清朝想保护它们，实力不够。
不保护吧，面子上又过不去。
琉球是第一个彻底丢掉的藩属国。
1884年，法国占领了越南，清朝打了中法战争，结果是不败而败。
1894年，日本在朝鲜挑起甲午战争，清朝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
1895年，《马关条约》签订，朝鲜变成独立国家，实际上成了日本的势力范围。
整个宗藩体系彻底瓦解。
李鸿章在1895年签订《马关条约》的时候，内心是什么滋味？十五年前他拒绝分岛方案，想的是保住清朝的利益，不给日本开口子。
十五年后他被迫割让台湾、辽东半岛，赔款两亿两白银，日本在华的特权比当初要求的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历史跟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琉球群岛从1879年被日本占领，一直到1945年二战结束，做了六十多年的日本领土。
二战后美国接管冲绳，1972年才交还给日本。
在这一百多年里，琉球人的身份认同一直是个问题。
站在今天回看1880年的那场谈判，李鸿章的选择很难说对错。
接受分岛方案，可能会保住几个岛，但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拒绝方案，琉球彻底丢了，但起码在外交上没有给日本想要的全部东西。
这就是弱国外交的无奈之处，怎么选都是输，只能选择输得少一点的那个。
1880年那场关于琉球的谈判，折射出晚清外交的困境。
李鸿章拒绝日本的分岛提议，不是意气用事，是看穿了日本的真实意图。
几个贫瘠的小岛换来日本在华特权的扩张，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
琉球最终还是丢了，但清朝至少没有在外交上完全投降。
历史没有如果，只有当时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里，一个外交官能做出的最无奈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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