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是谁呀？快走快走，我们家没有余粮！”
1947年，山东阳谷县的一户农家小院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正要把门口的“乞丐”往外推。这“乞丐”浑身脏得像从泥坑里捞出来的，头发乱得像鸡窝，在那瑟瑟发抖。
这场景，任谁看了都觉得心酸，但接下来的事，让屋里的女主人王玉玲手里的瓢都吓掉了。那个“乞丐”没有要饭，而是死死盯着王玉玲，嘴唇哆哆嗦嗦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这哪是什么乞丐，这是她那个“死”了14年的丈夫，韩子栋。
王玉玲简直不敢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当年意气风发的读书人，怎么变成了眼前这个佝偻着背、满身伤疤的“野人”？她疯了一样冲过去抱住丈夫，眼泪止不住地流。可最扎心的一幕来了，旁边的女儿一脸茫然，躲在妈妈身后，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娘，他是谁啊？”
这一句话，比国民党特务的鞭子抽在身上还疼。韩子栋看着已经长这么大的女儿，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又怕自己太脏吓着孩子。这14年，他没尽过一天当爹的责任，甚至连孩子长啥样都只能在脑子里画。
这14年他去哪了？为什么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事儿，得从那个吃人的年代说起。
02
把时间倒回到1934年。那会儿的韩子栋，可不是什么落魄乞丐，他是北平中国大学的高材生，更是一个胆子大到没边的中共地下党。
他的任务听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潜伏进国民党的特务组织“蓝衣社”当卧底。这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稍微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韩子栋不但进去了，还混得风生水起，搞到了不少绝密情报。
但干这一行，最怕的不是敌人，是叛徒。
1934年，因为叛徒的出卖，韩子栋的身份暴露了。国民党特务那是如获至宝，觉得抓到了一条大鱼，上来就是一套“全套服务”。老虎凳、辣椒水、皮鞭沾盐水，能用的刑罚全都在韩子栋身上试了一遍。
特务们想得挺美，觉得这种读书人骨头软，打两顿就招了。可他们打错了算盘，韩子栋愣是一字不吐。最后特务们没办法，只能给他判了无期徒刑，这一关，就是漫长的14年。
从北平到南京，从武汉到贵州息烽，最后到了那个被称为“活棺材”的重庆白公馆。这地方，进去的人还没听说有能活着出来的。特务们觉得，只要把他关在这里，耗也能把他耗死。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书生，为了出去，竟然想出了一个连神仙都骗过的招数。
03
在白公馆这种地方，想硬闯出去，那就是给机枪送人头。韩子栋琢磨了很久，他发现特务们对一种人最没戒心——疯子。
于是，白公馆里多了一个著名的“疯老头”。
这戏可不好演，一演就得是一辈子。不管春夏秋冬，韩子栋整天蓬头垢面，有时候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傻跑，眼神呆滞，嘴里在那嘀嘀咕咕谁也听不懂的话。哪怕是大冬天，下着雪，他也跟没知觉一样，围着那棵树一圈一圈地转。
特务们刚开始还怀疑他是装的，又是试探又是恐吓。但韩子栋对自己是真狠，馊了的饭抓起来就吃，地上的脏东西也不嫌弃，有时候特务拿他取乐，他也跟着傻笑。
这演技，直接把奥斯卡小金人都比下去了。甚至连当时的军统大特务沈醉来视察，看到韩子栋那副疯癫样，都摇摇头说：“这人彻底废了，不用管他。”
慢慢地，看守们对他的戒心降到了零。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个只会傻跑、脑子坏掉的废人，连条狗的威胁都比他大。他们开始指使韩子栋干杂活，甚至让他出门帮忙买东西。
这正是韩子栋等了十几年的机会。他用自己大半辈子的尊严和理智做赌注，就是在等这一刻的疏忽。
04
机会终于来了。1947年8月18日，这天热得要命。
看守卢万秋想去磁器口镇上买点东西，顺便还要去那边的茶馆搓几把麻将。但他懒得自己拿东西，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那个听话的“疯老头”。
在卢万秋看来，带韩子栋出去绝对安全。一个疯了十几年的傻子，离开监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还能跑到哪去？
到了磁器口，卢万秋带着韩子栋买了些菜，路过茶馆的时候，听着里面的麻将声，腿就迈不动了。他看了看蹲在门口傻笑的韩子栋，心里那个赌瘾犯了，把枪往腰里一别，转身就进了茶馆，加入了牌局。
透过窗户，卢万秋还能看到那个“疯老头”在那老老实实地蹲着，他彻底放心了，专心致志地摸起了牌。
就在卢万秋盯着那张“二条”发愁的时候，门外的韩子栋动了。
前一秒还是目光呆滞的疯子，下一秒眼神变得比鹰还锐利。他站起身，假装去路边撒尿，慢慢挪出了卢万秋的视线范围。一脱离视线，韩子栋撒腿就跑，那速度，哪里像个被关了14年的老人？
他没有盲目乱跑，而是早就规划好了路线，直接冲向嘉陵江边，跳上一只小船，拼了命地划到了对岸。
等卢万秋过完牌瘾出来一看，门口哪还有什么“疯老头”？只有一堆还没拿走的烂菜叶子。这下，卢万秋的魂都吓飞了。
05
韩子栋跑了，但他还没赢。
这里是重庆，到处都是国民党的眼线。一个身无分文、衣衫褴褛的逃犯，想要回到几千里外的解放区，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这14年的牢饭不是白吃的，韩子栋的意志力早就被打磨得像钢铁一样。他白天躲在草丛里睡觉，晚上借着月光赶路，渴了喝溪水，饿了讨口饭吃。
整整45天。
没人知道这45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当他终于看到解放区的红旗时，这个在监狱里受刑没哭、装疯没哭的硬汉，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不仅把自己带回来了，脑子里还带着白公馆的详细地图和人员名单。凭借他惊人的记忆力，他把狱中战友的情况、特务的部署画得清清楚楚，给组织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而那个因为打麻将放跑了犯人的卢万秋，后来也没落得好下场。这事儿在军统内部成了天大的笑话，那个号称“插翅难飞”的白公馆，竟然让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还是个“疯子”。
这哪是疯子啊，这是把所有自以为是的聪明人都狠狠扇了一巴掌。
那个在阳谷县农家小院门口被女儿问“你是谁”的乞丐，用14年的忍辱负重，换来了一个干干净净的身份。他不是疯子，他是那个时代最清醒的英雄。
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妻子和一脸茫然的女儿，韩子栋擦了擦眼泪，露出了这14年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只要人还在，家就在，这14年的苦，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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