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华盛顿邮报》深度报道，尽管特朗普政府长期以来对媒体口诛笔伐，将其斥为“假新闻”的制造者，但令人震惊的是，白宫及多个政府机构却在背地里悄悄豪掷数百万美元，订阅那些曾被他们公开“拉黑”的新闻网站，包括《政治》（Politico）和彭博社（Bloomberg）等。这无疑是一场赤裸裸的“打脸”行动，揭示了权力与信息之间复杂而讽刺的博弈。
回溯到今年2月，在马斯克旗下的美国DOGE服务（U.S. DOGE Service）发布了政府与新闻网站签订的合同副本后，特朗普总统曾怒斥媒体订阅合同“可能是所有丑闻中最大的，也许是历史上最大的！”此言一出，政府机构便掀起了一股大规模取消媒体订阅的浪潮。现实却远比表面复杂。
《华盛顿邮报》记者根据公开的联邦合同数据审查发现，白宫、国务院、国土安全部以及数十个其他政府机构，仍在花费数万美元，甚至数百万美元，来获取《政治》、《华盛顿邮报》和彭博社等付费新闻网站的独家内容。这与此前高调宣称的“断供”政策形成了鲜明对比，令人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让这些“假新闻”变得如此不可或缺？
白宫发言人阿比盖尔·杰克逊（Abigail Jackson）在一份声明中“无奈”地表示：“不幸的是，我们被迫阅读这些‘假新闻’，这样我们才能知道我们必须驳斥哪些谎言。”而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白宫官员则补充说，政府“已努力减少在媒体订阅上的开支”。这种看似“被迫”的解释，却更像是一种欲盖弥彰的辩白。
具体来看，今年9月，环境保护署（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gency）签署了一份价值17400美元的合同，用于订阅《政治》的能源和环境报道。几天前，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Equal Employment Opportunity Commission）也向《政治》支付了13320美元。同样在9月，空军（Air Force）更是计划豪掷39600美元，用于“日常研究各种国会事务”的订阅服务。这些数字清晰地勾勒出，即使在公开抵制媒体的背景下，政府对信息的渴求从未停止。
当然，政府也并非完全没有执行此前的“取消令”。9月10日，国务院曾签署一份价值101624美元的合同，用于订阅《政治》的美国和欧洲政治新闻。就在《华盛顿邮报》就此采购向白宫提出质询的第二天，即9月18日，该机构便迅速取消了这份合同。据USAspending.gov的数据显示，2024财年政府曾为《政治》的各项订阅预留了约800万美元，而到了2025财年，这一数字已大幅削减至100万美元。这表明，在公众监督的压力下，一些“大手笔”的订阅还是被迫收敛了。
交通部（Department of Transportation）也未能幸免。今年8月，该部门签署了一份价值17500美元的合同，为3至5名用户订阅Politico Pro服务；6月，又签署了一份17290美元的合同，用于E&E News和Politico Pro的订阅。该机构发言人内特·西泽摩尔（Nate Sizemore）辩称，他们“取消了与《政治》的原始、臃肿合同，并将其费用降至更低的水平”。环境保护署发言人卡罗琳·霍尔兰（Carolyn Holran）更是声称，该机构已取消了超过100万美元的“浪费性媒体订阅”，其中包括将Politico E&E News的订阅成本削减了441519美元。
除了《政治》，彭博社（Bloomberg）这个在2月“削减令”中同样被点名的媒体，其订阅业务也仍在继续。就在上周三，能源部（Energy Department）签署了一份价值37710美元的合同，用于订阅Bloomberg Finance服务。去年12月15日，美国国际开发金融公司（U.S.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Finance Corporation）也签署了一份合同，购买了Bloomberg Anywhere的许可证，以获取其金融数据和终端服务。
《政治》和彭博社无疑是政府付费订阅服务中最昂贵的媒体机构，它们提供立法追踪和金融信息等高级在线服务。特朗普政府也并未放过那些面向大众市场的普通新闻网站或报纸。记录显示，白宫在9月斥资41200美元，为工作人员订阅了《华盛顿邮报》的在线服务。
10月，货币监理署（Office of the Comptroller of the Currency）也签署了一份近96000美元的合同，以获取《华尔街日报》的数字版和专业内容。面对这些惊人的数字，《政治》和彭博社均拒绝置评，而《华盛顿邮报》也未回应置评请求。
软件信息产业协会（Software Information Industry Association）主席克里斯·莫尔（Chris Mohr）对此表示“欣慰”。该协会代表着包括彭博社和汤森路透在内的新闻、软件和数据公司。莫尔认为，政府继续从这些公司获取信息，意味着它能够及时了解所监管的行业动态。他强调，政府与私营企业并无二致，都需要依靠事实来做出明智决策。“你为什么要故意蒙着眼睛飞行呢？”他反问道。
此前，对媒体订阅的批评主要集中在一种不准确的说法上，即政府以拨款的形式向媒体公司输送资金。美利坚大学（American University）政府采购专家妮可·达纳尔（Nicole Darnall）指出，与拨款不同，合同通常要求承包商提供特定的工作产品或服务。就新闻机构而言，它们通过提供付费内容来换取这些资金。
事实上，在白宫最初要求取消订阅时，一些机构的官员就曾对可能失去重要信息表示担忧。在国务院，一位高级官员在2月向全球各使领馆的采购人员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指示他们终止所有新闻订阅。据《华盛顿邮报》获取的邮件内容和一位因担心遭到报复而匿名发言的机构员工透露，邮件中明确要求“各使领馆立即停止所有非任务关键的媒体订阅合同/采购订单（出版物、期刊和报纸订阅），不包括学术或专业期刊。”
这项命令下达后，大多数使团都取消了对当地和美国新闻机构的所有订阅。在随后的日子里，一些工作人员仍试图恢复这些订阅。一位国务院员工在2月写道：“我们的国内外发言人需要监测并与国内外媒体互动——这是他们工作的核心。”这无疑揭示了政府内部对于信息获取的真实需求与外部宣传之间的巨大矛盾。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国务院发言人则在声明中表示，在特朗普总统的领导下，“美国的这支外交队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成功”。这种官方说辞，却无法掩盖政府在“假新闻”与“真需求”之间，那份难以言说的纠结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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