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最新消息: 2025年12月26日,贵州省遵义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对被告人刘仲杰故意杀人案进行一审公开宣判,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刘仲杰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刘仲杰严重违背人伦底线、道德底线和法律底线,犯罪手段特别残忍,犯罪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影响特别恶劣,罪行极其严重,应依法惩处。

2025年5月22日凌晨,贵州省遵义市凤冈县的夜晚很普通。

没有暴雨,也没有雷声。凌晨两点的县城街道,和无数个夜晚一样安静。路灯把光摊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偶尔有摩托车驶过,风一吹,声音很快就被吞没了。

就是在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夜里,两个年幼的孩子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个10岁,一个7岁。

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真正认识这个人世,没来得及上完小学,没来得及知道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他们就陨落了。

他们的死亡不是意外,不是天灾,而是在最熟悉、也本该最安全的地方:家里。

他们是被他们叫作爸爸的人,这个世界上他们最为亲近的人之一亲手毒害。两个年幼的生命戛然而止,停在了他们最稚嫩的年纪。

临死之前,痛苦的折磨让兄妹俩把床上的枕头都抓烂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许兄妹俩依旧实在想不通,他们的爸爸为何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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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试图拼凑悲剧的全貌,才发现这并非一夜之间的失控,12年的纠葛,早在真正组建家庭之前,就已经露出了不祥的端倪。

孩子的父亲刘仲杰和母亲黄小飞(化名)认识得很早。2012年,那时的二人都在东莞的电子厂打工,年纪相仿,互相加了QQ好友,却几乎没怎么聊过。

直到有一天,刘仲杰突然发来消息,说自己在东莞身无分文,连坐班车的钱都没有,恳请黄小飞去接他。

“我当时也没多想,”黄小飞后来回忆起这件事,语气里只剩下无奈,“稀里糊涂地就去了。”

就是这一次心软,让两个人的人生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不久后,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挤进了一间狭小的出租屋。屋里只放得下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转身都要侧着身子。日子过得紧巴,却也还能糊口。

黄小飞那时以为,苦一点没关系,只要两个人肯一起熬。

可很快,她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刘仲杰不太愿意上班,总是用“自由”来搪塞问题,更多时间泡在网吧里,家里的钱常常不够用。

黄小飞进厂打工,每天起早贪黑,每月工资刚到手,除了交房租,剩下的总会被刘仲杰悄悄拿走,转头就挥霍在网吧。

“那时候我一提分手,他就在家安静几天,装出悔改的样子,”她说,“可过后又变回原样。”有时,他甚至会让她辞职,说这样可以更快地结到工资,“应急”。

工资一次次被拿走、争吵后他永远“知错”却不改,甚至连分手的威胁都成了他道歉求和的开关,日子在这样的死循环里打转。黄小飞后来形容那段时光,只有四个字:颠沛流离。

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彻底分开,却没等来出口。

2014年,黄小飞意外怀孕了。那一刻,她还是抱着一点残存的幻想——“有了孩子,他总会变的”。于是,她跟着刘仲杰回到贵州遵义凤冈县老家,登记结婚。

婚房十分简陋,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但她依然认真地收拾、布置,把对未来的希望一点点往里填。

第二年,儿子出生。孩子白白净净,笑起来的时候,她常常一抱就是很久。那段时间,这个不太稳固的家,短暂地亮过灯,洋溢过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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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实很快把那盏温馨的灯熄灭。

2016年,即便成为一名父亲,刘仲杰仍在酒后对黄小飞拳打脚踢。

有一天夜里,黄小飞浑身是伤,连夜跑回了娘家。刘仲杰追过去,跪在她家门口,一遍遍哭着认错,保证再也不会动手。

看着手机里孩子的照片,黄小飞还是心软了。

后来,刘仲杰在自己的“遗言”里也承认,“在(东莞)谢坑,大概2016年,我承认我们打过架,她没打过我。后来我向她父母保证,再也不会打她”。

可承诺很轻,时间一长,就散了。

2017年的冬天,黄小飞在凤冈县医院刚经历剖腹产,麻药过后的伤口像被生生撕开,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可她顾不上自己——怀里的女儿才出生两天,小脸皱巴巴的,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像只需要呵护的小猫。

就在那个寒夜里,刘仲杰因为一点小事和她大吵起来。她还没来得及辩解,男人已经摔门出去,转身跑到网吧通宵。

“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肚子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烧,怀里的孩子那么软、那么小,我连哭都不敢大声——怕惊醒她,更怕别人听见我的狼狈。”多年后回忆起那个夜晚,黄小飞的声音还是会发颤,“就那么抱着她,眼泪一滴滴砸在她襁褓上,湿了一大片。”

黄小飞的弟弟黄先生是这段婚姻的见证者,他见过姐姐太多次的狼狈。有一次,两人吵架后,黄小飞跑回了娘家,拉黑了刘仲杰的联系方式。刘仲杰竟直接跑到黄家敲门,“大喊大叫让我们把她交出来,闹到晚上十一二点,我们实在没办法,只能报警才罢休”。

那并不是唯一一次失控。

头几次争吵后,黄小飞也动过离婚的念头。父亲心疼女儿,先后把户口簿寄给她两三次。每一次,离婚都近在眼前,却又一次次被拖回去。

有时是舍不得孩子,有时是刘仲杰低头求情,说得声泪俱下。她一次次松开逃离的手,又一次次把自己重新按进婚姻的牢笼。

为了孩子,这样鸡飞蛋打的日子,她一忍就是10年。

这10年里,这个家几乎全靠黄小飞撑着。她跟着同乡外出打工,把两个孩子寄养在男方父母家。为了多挣点钱,她省吃俭用,每个月雷打不动寄回八百到一千二的生活费。

孩子的衣服、玩具,她都要在网上反复挑选,截图发给婆婆,一遍遍问:“娃儿们喜不喜欢?”每次视频通话,屏幕那头的孩子总会凑得很近,用稚嫩的声音问她:“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你了。”

那样的时刻,她总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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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为了更好地照顾已经10岁的儿子和7岁的女儿,黄小飞终于下定决心回到凤冈县。她找了一份直播唱山歌的工作,每天从早到晚两场直播,一场3小时,周末也只休息半天。她在县城租下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年租金6000元,她只想给孩子一个安稳的住处。

镜头前,她唱着家乡小调,声音温软。为了维系打赏网友的关系,她偶尔会顺着行业习惯说“宝贝”“亲爱的”那些轻飘飘的互动话术,在她心里和“谢谢惠顾”没什么两样。

可这些在直播间里再寻常不过的词语,在刘仲杰眼里,却成了“出轨”的铁证。他看不见她喉咙唱到沙哑、一天站满六个小时的疲惫,反而借此不断地指责她、羞辱她,还以此为由向她要钱,稍有迟疑就恶语相向。

黄小飞把嘴唇磨出了茧子,一此次解释:“我从没跟粉丝私下见过面,那些话只是工作需要。可刘仲杰一句也听不进去。

后来他在“遗言”里写:“她回来做直播那天,我就知道——她那点花痴的劲儿,我还不清楚?加上网络上的诱惑,她那颗物质的心,怎么守得住?后来她向我保证,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2025年初,我再次信她,外出广东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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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的裂痕一旦出现,争吵就成了日常。

“他不爱上班,却天天嫌我赚钱少,嘴巴像刀子一样,句句往我心窝里扎。”黄小飞说。

2025年5月16日,事情进一步失控。刘仲杰将她反锁在家中,把她与粉丝的聊天记录一一截屏,扬言要发到家庭微信群,公开指责她“出轨”。

被限制自由的两天里,恐惧像潮水一样,一点一点漫过胸口。她不敢合眼,听着客厅里他踱步的声音,每一步都踩在她的神经上。

直到第三天凌晨,窗外的天刚泛白,她看到刘仲杰歪在沙发上熟睡,才颤抖着找到螺丝刀,一点点撬开房门的锁,逃了出去。

凤冈县公安局的材料写着,当天晚上,刘仲杰报了警,试图通过警方找到黄小飞。但她拒绝见面,连夜收拾了行李,像逃荒一样悄悄转移了住处。

再也忍不下去的黄小飞,在2025年5月20日,她逼着自己和刘仲杰走进了民政局,在离婚登记申请上按下手印。

那一刻,她望着窗外的阳光,觉得30天的冷静期像一条隧道,只要熬过去,就能看见孩子们安全的笑脸。她以为这是结束痛苦的第一步,却没料到,这只是把她推向更深深渊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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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小飞没有想到,那竟成了噩梦的前奏。

离婚协议签订后的第二天中午,刘仲杰突然发狂。他将黄小飞死死捆在椅子上,左手攥着农药瓶,右手握着刀,红着眼睛嘶吼:“想离婚?我让你和我一起死!”

那一刻,孩子熟睡的脸在她眼前炸开。她拼命使自己冷静下来,挤出温顺的安抚,趁他松懈的瞬间,猛地撕毁了协议,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家门。

远在东莞的黄先生接到消息,心急如焚。照片里姐姐手腕的勒痕、断断续续的语音里的哭腔,都在尖叫:刘仲杰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他一遍遍叮嘱姐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可谁也没想到,他最终下手的对象,不是黄小飞,而是那两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5月21日晚上10点39分,刘仲杰在抖音发布了一组照片。

照片里,他带着儿子和女儿吃烧烤、抓娃娃。夜市的灯光亮得晃眼,女儿扎着长长的头发,对着镜头比出“耶”的手势,嘴角还沾着酱汁。儿子低头啃着烤虾,小脸上写满了满足。那是一幅再普通不过的亲子画面,看不出任何异样。

配文只有四个字——“最后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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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这四个字并非完全无人警觉。有人在评论区觉得不太吉利,也有人私下议论,说一个父亲这样发孩子,语气有些反常。

但那一刻,没有人真正把它和“死亡”联系在一起,更没有人会想到,一个人会把极端的绝望,落到自己亲生孩子身上。

直到后来真相被一点点拼出来,人们才明白,这四个字并不是情绪宣泄,而是一句早已写好的告别。

那天晚上,刘仲杰一共买了四瓶敌敌畏。在带孩子出门之前,最坏的结果,已经在他心里走完了一遍。

2025年5月22日凌晨2时03分,黄先生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刘仲杰发来的私信:“希望你能替娃儿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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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一篇1600多字的长文被发进了家族群。字里行间,刘仲杰歪曲事实,反复指责黄小飞“出轨”,承认自己曾经动手打人,又在结尾处写下这样一句话:“如果我不在了,你们一样会体会这个世间的痛处,谁都可以欺负你们,还要面对各种问题。我不该剥夺你们的生命。”

黄先生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一边疯狂给姐姐打电话,一边慌忙联系刘仲杰老家的亲友。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拨出去,却始终没有回应。

凌晨3点多,刘仲杰的父亲打来电话。老人声音发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两个娃儿……没了……”

警方赶到时,两个孩子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脸色发青,嘴角残留着农药的痕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一样。送医后,最终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龙泉派出所出具的死亡证明上写着:儿子死亡时间为凌晨3时40分,女儿为3时38分,死因均为农药中毒。

而刘仲杰,在给孩子喂下农药后,自己也喝了一口,却因为害怕痛苦吐了出来,自杀未遂。

经抢救后,刘仲杰脱离了生命危险。

“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却舍不得自己死?”黄先生后来提起这件事,声音仍止不住发抖。

亲友们事后才拼凑出更多细节。那天夜里,刘仲杰并没有强迫孩子们喝下农药,而是用谎言哄骗他们。他说:“喝了这个甜甜的水,就能马上见到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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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岁的哥哥不是不懂事,只是太想妈妈了。他牵着7岁的妹妹,一起喝下了那杯“甜水”。

刘仲杰给两个孩子说的这句话,成了黄小飞心里永远拔不掉的一根刺。往后的日子里,只要夜深人静,一想起这句话,她就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孩子走后,黄小飞几乎不再说话。她整日抱着孩子的照片和视频,以泪洗面。曾经爱笑、爱唱歌的人,变得沉默而迟钝。

一次骑电动车时,她因为精神恍惚,避让不及摔倒,导致脚部骨折。躺在病床上的那些天,她常常对着天花板发呆,嘴里一遍遍念着孩子的名字。

而刘仲杰此前偷偷借下的网贷,也开始有人上门催收,让这个早已支离破碎的家庭,连喘息的空隙都没有。

回过头看,这场悲剧,其实曾经出现过可以被看见的危险信号。

案发前一天,黄小飞并不是毫无预感。她跑到派出所报警,说得很直接,刘仲杰扬言要杀她一家人。那不是情绪失控时随口说出的狠话,而是她已经反复听到、反复害怕的威胁。她并不奢望什么结果,只希望有人能来看看,哪怕只是出个警。

那天,她前后两次报警,一次在下午,一次在傍晚。她等过,也失望过,最后只能带着恐惧回家。那时候,所有人都把这当作一起激烈的家庭纠纷,没有人想到,事情会走到最极端的一步,一个人会把刀口对准自己的亲生孩子。

几个月后,家属通过行政复议,把这两次报警写进了材料里。纸面上清楚记录着时间:2025年5月21日,14点至15点,18点27分。那些冷静而准确的数字,对应的,是一个女人当时的惶恐与无助。

如果当时有人走一趟,如果那句“要杀人”被认真对待,结局会不会不一样?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8月21日,案件在遵义市凤冈县法院一审开庭。鉴定意见写得很简单:应激相关障碍,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几行字,覆盖了所有情绪,也覆盖了两个孩子短暂的一生。

12月11日,案件第二次开庭,未公开审理。黄小飞未出庭,因为她害怕见到刘仲杰,害怕那张脸,害怕那双曾经抱过孩子、也亲手夺走他们生命的手。

有人问她是否还要求民事赔偿,她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话:希望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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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母亲,在失去两个孩子之后,唯一还能说出口的请求。

悲剧发生以后,黄小飞有时也在想:如果没有这个离婚冷静期,两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惨遭毒手?

有人说,离婚冷静期是为了避免冲动。可在这起案件里,30天的冷静期成了危险的发酵期:被反复忽略的求助、无人真正介入的危险信号,一点点叠加,最终把所有人推向了一个再也无法回头的结局。

寒冬已经到来。判决尚未落下,但两个孩子,再也回不来了。这个世界少了两条微弱却真实的生命!

留下来的人,只能在漫长的岁月里,一遍遍回想。黄小飞痛彻心扉也无法释怀的是:那一天,她其实求过救。

撰文 | 杨辰可

编辑 | 小海

校对 | 逸寒

【参考资料】

1.《男子毒杀儿女案细节披露:女方称曾为安抚对方撕毁离婚协议》南方都市报2025-12-10

2.《“男子离婚冷静期毒杀儿女”案细节披露:女方称曾为安抚对方撕毁离婚协议;孩子舅舅称其偷借网贷未还,已有人催收》红星新闻2025-12-10

3.《孩子舅舅披露男子毒杀儿女案详情:他喝了一口农药就吐出来》南方都市报2025-12-11

4.《男子用农药毒杀一对儿女,下手前还发了和孩子吃饭的视频称“最后狂欢”,案件更多细节披露》

5.《男子离婚冷静期毒杀儿女案”受害家属起诉警方,家属称警方“接警不出警”》九派新闻2025-12-10

6.《扭曲的“爱”与“成全”:一起婚姻纠纷引发的毒杀子女案》南方都市报2025-12-15

7.《“男子离婚冷静期毒杀儿女案”一审二次开庭,未宣判》新京报2025-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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