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二十八岁,坐在午夜加班后空荡的出租车里,窗外的霓虹像融化的糖,黏稠而模糊。手机屏幕亮着,是同事发来的一条长语音,点开,是他带着醉意的抱怨,关于工作,关于领导,关于生活如何不易。我听着,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那一刻,我感到一种深切的疲惫,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心里——我仿佛被无数看不见的线拉扯着,活成了所有人期望中的样子,却唯独找不到自己了。就是从那个夜晚开始,我决定,要一点一点,把自己重新搭建起来。
第一件事,是清理我的通讯录。
我把微信好友列表从头翻到尾,问自己:这个人,我上次和他真诚地交谈是什么时候?这个人,如果我现在需要帮助,他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吗?那个总在抱怨的同事,那个只在拼单时出现的“朋友”,那个除了点赞再无交集的熟人……我沉默地看着他们的头像,然后,轻轻按下了删除键。世界瞬间安静了许多。我忽然想起父亲的话:“朋友就像书架上的书,时常翻阅的,不过那几本。其他的,摆着只是落灰。”我不再为周末无人邀约而失落,反而珍惜起独处的时光,读一本一直想读的书,看一部老电影。孤独不是失去了回声,而是终于能听清自己内心的声音。
第二件事,是学会“不好惹”。
部门例会上,一个惯于推卸责任的同事,又一次把他的失误,轻描淡写地说成了“我们沟通的问题”。往常,我会忍下来,自己默默补救。但那天,我看着他的眼睛,清晰而平静地说:“这个需求,我在上周二的邮件里已经明确写过三次,抄送给了你和总监。我认为责任归属很清楚。”会议室里一片安静。他没有再辩驳。会后,总监私下对我说:“你早该这样。”我忽然明白,你的退让不会换来风平浪静,只会让别人的船,更随意地驶入你的海域。划清界限,是成年人最基本的体面。
第三件事,是看透了职场“角色”。
我曾无比畏惧我的上级,一个永远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直到年会那天,他喝多了,红着眼眶说起他远在老家的女儿,说起他年轻时也想当个画家。那一刻,他不再是“王总”,只是一个疲惫的、想家的父亲。我忽然懂了,每个人都在扮演社会要求的角色。老板扮演权威,员工扮演服从。我不再因他的职位而畏惧,而是把他当作一个具体的、有喜怒哀乐的人去协作。当我平视他时,我发现自己汇报工作的声音,不再发抖了。
第四件事,是筑起一道心理的墙。
有一次,我负责的项目失败了。总结会上,批评的声音很尖锐。我坐在那里,感觉那些话像箭一样射来。但我在心里默默地念:“他们批评的是这件事,不是我这个人。”我把事情本身和我的人格分开。我承认方案有缺陷,数据有疏漏,但我并不因此就认为自己无能。会后,我修改方案,补全数据。当我把新版方案交上去时,心里是扎实的。我保护的,不是脆弱的自尊,而是行动的勇气。
第五件事,是停止自己吓自己。
我有个坏习惯,总爱把事情往最坏处想。要做一个重要的汇报,提前一周就开始失眠,脑海里预演着各种出错、被嘲笑的场面。可当我真的站上台,看着台下那些同样会紧张、会走神的脸,我忽然觉得之前的焦虑多么可笑。我所恐惧的,99%都不会发生。剩下的1%,发生了,去解决就是了。后来,每次焦虑来袭,我就问自己:“证据呢?这件事确定会发生吗?” 通常,没有证据。焦虑是大脑编造的恐怖故事,而我们是自己故事的作者,可以随时改写结局。
第六件事,是把评价的权利收回己有。
我曾是个“好评症”患者,发一条朋友圈,会反复查看有多少点赞和评论。直到有一天,我分享了一篇自己很满意的文章,一个几乎不联络的人留言:“写得一般。” 我盯着那四个字,心情一下子掉到谷底。但几分钟后,我删除了那条朋友圈,也删除了那个人。我问自己:我写这篇文章,是为了他的认可吗?不是。是为了记录我的思考。他人的评价,是他用他的尺子丈量我的世界,量不准,是尺子的问题,不是世界的问题。
第七件事,是守护自己的“快乐能量”。
我开始有意识地去感知,哪些人、哪些事在汲取我的能量。那个永远在诉苦、却从不听你说话的朋友;那些毫无意义、却不得不参加的酒局。我学会了温和而坚定地拒绝。“不好意思,我今晚有事。”“这个话题我不太想聊。” 一开始很难,怕被说不合群。但后来发现,真正的朋友,反而会尊重你的边界。我把省下的时间,用来早晨跑步,傍晚给自己做一顿精致的晚餐。快乐不是一种偶然降临的情绪,而是一种主动选择的生活策略。
第八件事,是专注于“变得有用”。
我不再钻研如何说漂亮话让领导开心,而是把所有精力投入在专业能力的提升上。我报课、考证,把负责的每一个项目都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极致。后来,当我因为专业能力被客户指名合作,当我的方案成为行业参考案例,我发现,周围的笑容和“尊重”自然而然地多了起来。这不是因为我学会了奉承,而是因为我变得“有用”了。世界很现实,它最终奖励的,永远是价值本身。
如今,再回头看那个在出租车里疲惫不堪的年轻人,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内心的强大,原来不是一瞬间的顿悟,而是一砖一瓦,日复一日的重建。
我不再需要很多声音来填满生活,因为我自己的声音已经足够清晰。我不再害怕冲突,因为我知道底线在哪里。我不再仰望任何人,因为我知道,光环之下,大家都是凡人。我依然会焦虑,会难过,但我知道,那只是情绪路过,而我是家的主人。
我不再寻找风雨的避处,因为我已将自己,修成了一座可以避风的屋檐。风雨来袭时,我坐在自己的屋檐下,听着雨声,内心一片宁静。我知道,这就是强大——不是征服了什么,而是终于,没有什么能轻易征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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