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湖州南浔收藏大家庞莱臣(1861-1949)的后人生前曾给南京博物馆捐赠了137件珍贵文物。后来庞莱臣的后人发现,这些当初捐赠人无偿捐赠给国家的珍贵文物之一《江南春》,竟然出现在了上海某国际拍卖市场,并喊出了8800万天价。令人诧异的是:一幅珍贵文物怎么后来就被“鉴定”成了赝品,且又进入了文物商店,并以6800元的价格卖给了一位“顾客”,其中的“猫腻”、隐情,属于监守自盗?……此事一经媒体报道,顿时舆论哗然。目前,国家相关部门已组成调查组奔赴南京,继续深挖此事件的最后下落。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南京博物馆的“江南春”事件尚未平息之际,吴祖光的后人又出来追问,自己先人当初无偿捐赠给国家的那二百四十一件珍贵文物现在是什么情况?究竟下落如何?
因为二十年多年前,我曾去过一次吴祖光家里看望过吴祖光老人,当时吴祖光老人已经躺在床上、不能站立起来了。我当初也曾与吴祖光的女儿吴霜见过面,她还送过我一本她写的《别问我的父亲是谁》!所以每天在观看庞莱臣捐赠的珍贵文物下落之际,也很自然想到了吴祖光父辈曾捐给国家的那二百余件珍贵文物的下落。所以对于吴祖光后人追问当初所捐赠文物下落的事我是非常敏感!
的确在《江南春》事件发酵的如火如荼时,我也已在深思,根据媒体的报道,此类事件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布,它并不是一个孤立事件,它在整个中国当下的各个领域仍具有一定的相当普遍性。从近些年来,媒体还曾爆出的如广州某博物馆馆长,利用工作之便,将馆藏的一百多幅珍贵画幅悉数拿出来,找人临摹,掉包,竟然牟利达到4700余万元。
至于南京博物馆“江南春事件”的最终调查结果,笔者自然不能妄加推测。但我坚信:在目前各个专业性很强的领域,只要还存在“外行领导内行”的用人体制及机制、规则下,这类事件就必然难以避免!而且这类事件还不仅仅存在于博物馆藏品被掉包、丢失之类一个领域,而是这类腐败之风已经溃烂、蔓延到了社会各个领域,不胜枚举。总之一句话,那就是必须要从体制,机制的改变,完善上做出改变才可以!要不然那只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随后附录二十年前的文章:《怀念吴祖光》!
2001年12月,是我自广州到北京后不久的一天,遇罗克先生的一位亲属吴范军教授约我,一同去看望身体略有好转的吴祖光老人。那天上午,我们分别搭车到北京朝阳区东大桥碰头,去了吴祖光位于北京体育馆附近的家中。
还没等我们走到吴祖光家门前,里面小狗的叫声已从楼上远远的传了下来。那是它在告诉它的主人:有客人来了。
进门以后,我们先与吴祖光先生的女儿吴霜在客厅里交流寒喧。吴霜是才从美国回来照顾病重的父亲的。
我很早就知道,这是一个中国典型的才子佳似的家庭。对吴祖光老先生,我也是很早便非常仰慕与崇敬之至,尤其是1992因北京国贸大厦员工对两位购物姑娘的无礼搜身后而引起轩然大波事件后。当时,吴祖光先生仗义执言,著文严厉批评国贸大厦的恶劣行为,反引来了国贸大厦对他本人的诉讼,说吴祖光侵犯了他们的名誉权。没想到,已近年迈的吴祖光先生仍不改他硬骨头的率直性格,又接连写了三篇文章,猛烈抨击国贸大厦,赢得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最终那场诉讼以吴先生胜诉而告终。由此,吴祖光先生的刚硬形象也再次赢得了人们的普遍爱戴。
吴祖光自小便有“神童”之称。妻子新凤霞自小失去父母是个孤儿,后经老舍先生撮合与吴祖光成婚,后来也成为了新中国第一代优秀的评剧表演艺术家,有着“评剧皇后”的美誉。
吴祖光先生是中国最有骨气的知识分子之一,他是我国杰出的戏剧家,一生崇尚创作自由,因言致祸而落得家破人散,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被彻底摧毁。
1949年以前的吴祖光,在中国文化界就已经很有成就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的青少年,已至成年进入自己事业发端的时代,饱受了百般的折磨和不幸,直到二十岁以后开始结识了当时的‘左翼知识分子……自认为是选准了奋斗的目标,把一切希望寄托在新兴的中国共产党身上的。”
建国前,吴祖光先在重庆,后来日本投降,后又到了上海主编报纸副刊,创作话剧,对国民党统治时期上海的黑暗落后予以深刻揭露和嘲讽,后受到威胁而出走香港。
吴祖光在香港的二年时间中,先后编导了四部电影。
1949年以后,吴祖光与许多旅居香港的人一样,满腔希望、热血沸腾的回到祖国,期望投身于正百废待举的祖国建设事业。那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报效国家,使国家富强,他不经父母同意,就将父亲多年收藏的二百四十一件价值连城的(国家一级文物)珍贵文物无偿地贡献给了国家,光故宫博物院来拉文物的车,就拉了几车。
吴祖光从不计较个人的名利得失,一心想的就是如何报效国家。可在此后三年的1957年“反右运动时,他竟被田汉打成了中国文学界的头号大右派,被发配到了东北北大荒。如此,也仅仅是因为在1957年时,党号召广大知识分子向党提意见,“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为响应党的号召,吴祖光提了要“充分尊重剧作家的创作自由,不要外行领导内行”而被打成了右派。他接连被批判了五、六十次,被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干部狠抽了耳光。吴祖光1958年被发配去北大荒,三年后回来,已是家破人散。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被彻底摧毁了。
在他发配期间,年事已高的父亲过世。自己用在香港所赚稿酬在王府井附近购买的四合院也被人霸占,只剩下老母、残废的妻子、女儿吴霜及两个儿子。妻子新凤霞因不听当时的文化部副部长劝其与吴祖光离婚,“划清界线”的劝告也被戴上了右派帽子。而且她还被单位受其恩惠颇多的造反派用带有铜扣的皮带殴打成了终身残疾,彻底退出了戏剧舞台。也因为吴祖光,他的三个孩子都不允许升学,没有能够获得应有的教育,大儿子吴钢至北京近郊炼钢,次子吴欢初中毕业即被逼去北大荒,女儿吴霜初中毕业后竟被原来最喜欢她的女班主任老师取消她的升学权利,只能待在家里。全家竟只有吴祖光年迈的母亲在操持照顾。
“革命吞掉了自己的儿女”。吴祖光一家的遭遇是极其悲残的,苦难辛酸竟也又无处申辩。
吴祖光先生是中国知识分子中一个大写的人,他的刚正不阿,他的勇气,他的字字带血的控诉使人震聋发聩。
吴祖光在中国戏剧上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他的妻子新凤霞离开舞台后,也硬是拖着残疾的身体,从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硬是通过学习,直到去世也写作出版了二十本书。
吴祖光所居住的房间并不宽敞,但却掛满了名家的书画。与吴霜交流寒喧一阵,我们便去了另一间房子看望吴祖光先生。他躺在椅子上,面色苍白,清癯的面庞显得清秀、刚毅,保姆照顾他喝水,见我们来了,他欠欠身子,想要坐起来,大家都劝他躺着就可以了!他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只是从嗓子中发出“啊、啊”的声音,微笑地点点下额,算是与我们打招呼了。我握住他修长,白净、软绵绵的手,知道他已是一个年迈的瘫痪重病的老人。望着这可亲可敬的老人,我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是一阵阵难过。残酷的斗争给老人留下的创伤真是太深重了!
我们也不想过多过份地影响吴祖光老人休息,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一会儿,就又去了客厅。
吴霜可说与我是同龄人了,她送了我一本她写的《不要问我的父母是谁?》。虽然吴霜早先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她勤于学习,也是多才多艺,学舞蹈,学编剧,才华不俗。在我们见面的时候,她已于几年前远嫁去了美国,这次回来,也是特意为了照顾多灾多难的父亲。
也就在我去看望吴祖光先生过去三年后,即2004年4月9日,吴祖光先生去世,与妻子新凤霞是同月同日去世。他的妻子新凤霞是1998年4月9日离世的。吴祖光老人去世的时候,我已回到了新疆,当得知此消息时,也是禁不住悲从中来,一阵凄凉徐徐袭来,而且非常惭愧没有能够去北京为老人送上一程。(作者:杜雪巍,历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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