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秋天,一封来自美国的加急电报,送到了合肥城内一个不起眼的旧式庭院。
收件人叫罗孟华,一个裹着小脚、大字不识几个的传统农妇。
那一刻,罗孟华没有半点即将团聚的狂喜,只有深不见底的恐惧。
手里这封电报,烫手啊。
发报人是她那离家五年的丈夫杨武之。
这会儿,他刚刚在美国芝加哥大学拿到了数学博士学位,成了那个年代凤毛麟角的顶级人才。
为什么怕?
咱们稍微翻翻民国那些年的八卦就知道,那时候流行什么?
流行“新旧交替”。
多少留洋归来的才子,回国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的“封建包办妻子”给休了。
徐志摩对张幼仪那样,郭沫若对张琼华那样,就连鲁迅,虽然没休妻,那也是把朱安当空气晾了一辈子。
在罗孟华眼里,自己就是个标准的“文盲土包子”,而丈夫已经是喝过洋墨水的博士了。
这封越洋电报,搞不好就是那一纸休书。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刚才我查资料看到个细节,她当时跟家里人说,如果真被休了,她就去当修女,这辈子就不嫁了。
这就是那个时代的残酷,女人的命运,往往就悬在男人的一念之间。
但是,结局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狠狠打了那个浮躁时代的脸。
杨武之回国后,不仅没提离婚,反而迫不及待地接上妻儿。
无论是在清华园的优雅洋房,还是后来在西南联大的破旧茅屋,他一生都把这个“糟糠之妻”捧在手心里。
这事儿在当时,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很多人看这个故事,觉得这是杨武之良心发现,是个好男人。
但这太浅了。
作为杨振宁的父亲、中国数学教育的祖师爷级人物,杨武之的选择背后,藏着一代中国知识分子最硬的骨头。
要读懂杨武之,你得先看懂他骨子里的“倔”。
杨武之这人,命是真的苦。
9岁死妈,12岁死爹,在那个大清朝快要完蛋的风雨飘摇里,他就像一颗野草被扔进了荒原。
心理学上有个说法,这种一夜之间被催熟的孩子,长大后往往只有两条路:要么变得极端势利,要么变得极端正直。
杨武之选了后者,而且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年轻那会儿,他在安徽省立二中当训育主任,手里有点小权。
当时那学校里全是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沾,简直就是个大染缸。
换做一般人,睁只眼闭只眼也就混过去了,毕竟谁愿意得罪权贵?
那是找死。
但杨武之不干。
他硬是动了真格,按校规处罚了这帮少爷。
结果呢?
学生要揍他,校方还要和稀泥。
杨武之二话不说,辞职走人。
他在日记里痛骂当时的社会:当官的谋位不谋事,当兵的仗势欺人,文人重利忘义。
也就是在那一刻,这个年轻人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靠政治救不了中国,得靠科学。
这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直接决定了他这辈子怎么对待婚姻。
在他最艰难备考留学的日子里,是罗孟华包揽了所有家务。
杨振宁出生的时候,杨武之正在备考的关键期,家里乱成一锅粥,是妻子咬牙扛下了一切。
后来他要去美国留学,那是公费名额,但还得自己出一部分钱。
为了丈夫的前途,家里几乎掏空了积蓄。
杨武之走的时候,杨振宁还不到一岁。
这一走就是五年。
在美国那五年,杨武之过得真不像现在留学生这么潇洒。
为了省钱,他在餐馆洗盘子,在农场摘葡萄。
每当他在深夜看着那张出国前拍的全家福,看着那个抱着孩子的瘦弱女人,他心里那杆秤就已经定准了。
在那个抛弃发妻成风的年代,杨武之从不觉得罗孟华配不上自己。
他在清华任教了14年,清华园里往来的都是林徽因这样的名媛,或者是留洋归来的高知女性。
罗孟华自卑啊,都不敢出门交际,怕给丈夫丢人。
但杨武之从不嫌弃。
他甚至拿胡适做比喻,说胡适虽然也没离婚,但在外面花花草草可不少,而我要做的是“始终如一”。
这不就是现代版的“宠妻狂魔”吗?
但比那个高级多了。
这种“如一”,不仅给了妻子安全感,更给儿女们创造了一个在乱世中罕见的“心理避风港”。
杨振宁后来能拿诺贝尔奖,很多人只盯着他的天赋,其实忽略了杨武之独特的教育手段。
在清华园,杨武之是个非常有意思的父亲。
他爱唱京剧,却从不教儿子唱戏,反而教他唱“中国男儿,要将只手撑天空”。
这是那个年代知识分子心底最压抑的呐喊。
他发现杨振宁有数学天赋,却不像现在的“鸡娃”家长那样疯狂超前教学,反而请人给儿子补古文,读《孟子》。
为什么?
因为他太清楚了,技术可以学,但中国人的根不能断。
这一招极其高明。
后来杨振宁在物理研究中展现出的那种大气磅礴的风格,跟他深厚的中国文化底蕴分不开。
抗战爆发后,全家跟着杨武之逃难到昆明,住进了西南联大的铁皮屋顶下。
那条件,真的是惨不忍睹。
下雨像水帘洞,风一吹屋顶哗哗响。
就在这种环境里,杨武之弄了块小黑板,给孩子们上课。
为了鼓励孩子们学习,还搞了个“红星换花生米”的激励机制。
虽然后来弟妹们吐槽花生米经常没兑现(估计是真穷得买不起了),但在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这种乐观和秩序感,比金子还值的。
父亲负责精神世界的丰盈,母亲负责物质生活的兜底。
这一家子,在最烂的时代,活出了最硬的气象。
杨振宁那张著名的穿着旧军装的照片,就是罗孟华一针一线改出来的。
然而,这对父子之间,也并非没有遗憾。
这个遗憾,甚至成了杨武之临终前最大的心结。
1957年,杨振宁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杨武之激动得两次飞到日内瓦看儿子。
那是作为父亲最荣耀的时刻。
但是,当后来杨振宁为了科研条件加入美国籍时,这位一生信奉“科学救国”的老父亲彻底愤怒了。
杨武之这一代人,是从列强的欺凌中爬出来的,他们的爱国是融化在血液里的,容不得半点妥协。
对于儿子的选择,他理智上或许能理解其中的无奈,但在情感上,他无法原谅。
1973年,杨武之病重。
临终前,他念念不忘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对杨振宁放弃中国国籍耿耿于怀。
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没能松口说一句“我不怪你”。
这成了杨振宁后半生最大的隐痛。
直到94岁那年,杨振宁放弃美国籍,重新成为中国公民。
这漫长的回归之路,或许就是为了给九泉之下的父亲一个迟来的交代。
第二件事,是关于妻子罗孟华。
他拉着儿女的手嘱咐:你们的母亲,把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个家,一定要照顾好她。
在那个年代,有多少女人的牺牲被视作理所当然,如尘埃般被扫进历史的角落。
但杨武之看见了。
他是那个看过世界繁华的数学博士,但他更懂得,家里那盏为他亮了一辈子的灯,才是最值得守护的宝藏。
杨家后来出了三个博士,一个诺贝尔奖得主,几乎个个成才。
人们总在探究这是不是基因的力量,其实说白了,最好的教育,就是父亲爱母亲。
在动荡的岁月里,杨武之用他的“倔”守住了国格,也用他的“情”守住了家风。
他不是完美的圣人,但他是一个在诱惑面前守得住底线、在贫寒中挺得直脊梁的中国男人。
这事儿吧,越琢磨越觉得,这才是我们要讲这段历史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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