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20年，武德四年的春天，洛阳城外的唐军大营里，愁云密布得能拧出水来。21岁的秦王李世民，带着十万大军，把王世充的洛阳城围得水泄不通，可这一围，就围了整整八个月。将士们累得眼冒金星，军心散得像盘沙，长安城里父皇李渊的撤兵密旨一道接一道，李世民站在中军大帐外，望着那座固若金汤的洛阳城，眉头拧成了死疙瘩，心里的烦闷就像被火烤着似的，坐立难安。谁能想到，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一个烧火伙夫的几句嘀咕，竟像一盆凉水浇醒了他，让他茅塞顿开——这仗，原来根本不用这么打！
说起来，洛阳城是真的难啃，难到李世民打了这么多年仗，都没遇过这么离谱的孤城。你们知道这城防有多变态吗？城头上架着的抛石机，能把五十斤重的石头扔出二百步远，砸在唐军的云梯上，云梯直接断成两截，上面的士兵摔得粉身碎骨；还有那种八弓连弩，箭杆粗得跟车辐条似的，箭头比斧子还锋利，射程足足五百步，只要被射中，要么当场毙命，要么就得断胳膊断腿，压根没有活下来的道理。李世民下令昼夜强攻，士兵们轮番上阵，拼了命地往上冲，结果呢？十几天下来，别说攻破城门了，连城墙的砖缝都没摸到，反倒折损了不少将士，军营里的怨气越来越重。
更让李世民窝火的是，城里的王世充也够狠，知道唐军在城外策反内应，干脆来了个“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先后有十三拨人想偷偷开城门接应唐军，结果每一次都没等动手，就被王世充察觉，全部砍了脑袋挂在城头示众，那血淋淋的人头，看得唐军将士心里发毛，也断了城里其他人的内应心思。你们说气人不气人？眼看就要有机会了，每次都被掐灭在摇篮里，换谁能不烦躁？
将士们最先扛不住了，行军总管刘弘基带着一帮老将，组团跑到李世民帐前请命：“秦王殿下，弟兄们实在撑不住了，粮草快接济不上了，大家都快累垮了，咱们还是先撤回关中，等养精蓄锐了再来吧！”李世民一听这话，火“噌”地就上来了，一拍桌子站起来，眼睛里都快喷出火了：“撤？往哪撤？咱们大老远从关中跑来，就是为了一举灭掉王世充，平定中原！现在洛阳东边的州县都投降了，就剩这一座孤城，眼看就要熬死他了，你让我撤？这不是前功尽弃吗？”
刘弘基还想再劝，李世民直接把手一挥，语气冷得像冰：“传我军令：洛阳不破，决不回军！再有敢提撤兵的，不管是谁，一律斩首示众！”大帐里顿时鸦雀无声，没人再敢说半个“撤”字，可李世民心里清楚，光靠军令压着没用，军心散了，再强的命令也没用。更要命的是，长安那边的密旨又到了，父皇李渊明确让他撤军回朝，说是担心他孤军深入，出了意外。李世民没敢遵旨，派谋士封德彝火速回长安给老爷子解释，说洛阳城已经快撑不住了，再坚持几天就能破城，现在撤军太可惜了。
可封德彝走了之后，李世民心里也犯起了嘀咕：难道真的要再坚持下去吗？将士们的疲惫他看在眼里，粮草的紧张他记在心里，父皇的担忧他也懂，可就这么撤了，他实在不甘心。那天傍晚，他没带随从，一个人在营中溜达，脑子里乱得像一锅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伙房附近。伙房里飘着饭菜的香味，几个伙夫正蹲在地上烧火，一边拉风箱，一边东拉西扯地闲聊，李世民本来没在意，只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可其中一个黑脸伙夫的话，让他脚步猛地一顿，当场就停住了。
就听那黑脸伙夫往地上啐了一口，不满地嘀咕：“我说，咱们秦王这仗打得也太笨了！这么一座破城，围了大半年都打不下来，换我来，五日之内必破此城！”旁边的伙夫一听，都哄笑起来，有人打趣他：“就你？一个烧火做饭的，手里拿的是锅铲子不是兵器，你拿什么破城？难不成用你的锅铲子拍开城门？”黑脸伙夫不服气地瞪了他们一眼，梗着脖子说：“你们懂个屁！你们以为城里还能撑多久？我听说城里早就断粮了，老百姓都开始吃人肉了，官员们饿得都得自己背柴禾，连尚书郎都有饿死在家里的！还用得着强攻？再围五天，他王世充自己就得爬出来投降，用得着咱们将士拼命？”
李世民愣在原地，脑子里“嗡”的一声，紧接着，心里的阴霾就像被风吹散了似的，一下子亮堂了。是啊！他怎么把这茬忘了？洛阳城被围了八个月，粮草早就断绝了，之前就有斥候来报，城里绢一匹只能换三升粟米，布十匹才能换一升盐，老百姓把草根、树皮都吃光了，甚至挖河底的淤泥掺着米糠做饼吃，吃完就浑身浮肿，死的人堆在路边，层层叠叠的。王世充当初为了守城，把三万户百姓迁进宫城，现在还剩不到三千户，这说明什么？说明城里早就人心涣散，撑不了几天了！
他一直想着强攻破城，却忘了“久围不攻，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反倒被将士的疲惫、父皇的催促乱了心神。这个伙夫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兵法谋略，可他说的是最实在的大实话——城里都快饿死人了，根本不用拼杀，再围几天，王世充自然就撑不住了！李世民忍不住笑了，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转身大步走回中军大帐，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连眼神里都重新有了光彩。
可老天爷似乎故意要考验他，就在李世民下定决心再坚持几天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砸了下来。武德四年三月，斥候快马加鞭来报：河北的夏王窦建德，率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杀过来了，目标就是救援王世充！李世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窦建德可不是什么草包，他在河北经营多年，手下兵强马壮，还号称“仁义之主”，号召力极强。这家伙肯定是想“唇亡齿寒”，知道唐军灭了王世充就该轮到他了，所以才倾巢出动，来救王世充。
消息传到唐军大营，顿时炸了锅，将士们本来就不想打了，现在听说窦建德的十万大军来了，更是人心惶惶。诸位将领又一次聚到李世民帐中，这次连屈突通这样沉稳的老将都开始动摇了，他忧心忡忡地说：“秦王，咱们现在是腹背受敌啊！前面洛阳城久攻不下，后面窦建德的十万大军又杀来了，咱们夹在中间，这仗没法打了！不如先解除洛阳之围，退守险要之地，等窦建德和王世充打起来，咱们再坐收渔翁之利！”帐里的将领们纷纷附和，都觉得这是唯一的活路。
李世民扫视了一圈众将，眼神里没有半分退缩，他缓缓站起身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穿透了大帐里的嘈杂：“诸位的意思，我明白了。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咱们现在撤了，以后还有机会再打回来吗？王世充一旦得到救援，缓过劲来，再想平定中原，就难如登天了！”大帐里瞬间安静下来，将领们都低着头，没人说话。李世民走到地图前，伸手用力一指虎牢关的位置：“看这里，虎牢关！这是窦建德进军洛阳的必经之路，也是天险之地，只要咱们守住虎牢关，就能挡住窦建德的十万大军！”
“我亲自带一支精兵去守虎牢关，把窦建德挡在关外，不让他靠近洛阳一步。元吉留下，继续率领大军围困洛阳，只要咱们守住虎牢关，王世充就看不到希望，用不了几天，他还是得投降！”屈突通急了，连忙上前一步：“秦王，万万不可！窦建德有十万大军，您才带多少人去？这太危险了！”李世民笑了笑，眼神里闪着一股胸有成竹的狠劲：“三千五百人，足够了。”
这话一出口，全场哗然，三千五百人对十万大军？这不是去送死吗？可李世民心里早就有底了，他早就把窦建德研究透了——此人刚刚打赢了孟海公，将士们个个骄傲自满，士气已经开始下滑；而且他为了赶时间救洛阳，选择沿黄河急行军，侧翼完全暴露，没有防备；更重要的是，虎牢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要守住关口，窦建德的十万大军就是瓮中之鳖，根本发挥不出优势。
李世民当即做出了他人生中最大胆的决策——分兵！留下一半人马继续围困洛阳，自己亲率三千五百骑兵精锐，星夜驰援虎牢关。临行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洛阳城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心里默念着那个伙夫的话：再等几天，洛阳必破。现在，就看谁更能沉住气了。
武德四年五月，虎牢关外，窦建德的十万大军已经被堵在这里一个多月了。打，打不动；退，又不甘心，将士们早就没了当初的锐气，人心思归。窦建德的谋士凌敬看出了端倪，献上一条妙计：“大王，咱们何必在这儿跟李世民死磕？不如绕道北上，直取太原！太原是唐军的老巢，咱们打太原，李世民必然回援，到时候洛阳之围不就解了吗？这是围魏救赵的好计策啊！”
这确实是条好计，可窦建德犹豫了——王世充那边天天派人来哭诉，说城里已经快撑不住了，再不来救，他就要开城投降了。更要命的是，王世充的使者暗中用金银珠宝收买了窦建德手下的将领，让他们反对凌敬的计划。将领们纷纷在窦建德面前吹风：“凌敬就是个书呆子，懂什么打仗？大王千万别听他的，咱们要是绕道太原，王世充一降，咱们就成了孤军，到时候更危险！”窦建德被说得晕头转向，一咬牙：“不绕了，就在这儿跟李世民正面刚！”就是这个决定，彻底断送了他的性命。
五月的一天清晨，窦建德下令全军出击，十万大军倾巢而出，阵势拉开足足二十里，战鼓擂得震天响，看上去气势汹汹。可李世民却一点都不慌，他站在虎牢关的高台上，冷冷地看着夏军布阵，对身边的将领说：“再等等，让他们先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唐军按兵不动，只派少数骑兵出去骚扰，不跟夏军正面交锋。
从早上七八点钟，一直等到中午，太阳越来越毒，晒得地面发烫。夏军士兵早上出来的时候没吃早饭，本以为一鼓作气就能打进虎牢关，结果在大太阳底下干站了半天，又热又饿又渴，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有人干脆坐在地上休息，有人解开盔甲透气，有人争着抢水喝，原本整齐的阵型，乱得像一盘散沙。李世民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他猛地拔出佩剑，大喝一声：“出击！”
随着他一声令下，三千五百名唐军铁骑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从虎牢关冲了出去，直插夏军大营！更要命的是，李世民早就安排了一支骑兵绕到夏军后方，此时突然杀出，唐军战旗从夏军阵后冒了出来，夏军将士顿时慌了神——窦建德正在大帐里跟群臣开会，压根没防备，还没反应过来，唐军就已经杀到了帐前！
夏军阵势大乱，士兵们惊慌失措，东奔西逃，互相踩踏，哭爹喊娘，哪里还有半分当初的气势？唐军一路追击三十多里，窦建德在乱军之中被长枪刺中，从马上摔了下来，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一名唐军小将跃马赶到，提枪指着他的胸口。窦建德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大喊：“别杀我！我是夏王窦建德！献我给秦王，可得富贵！”就这样，纵横河北多年的夏王，成了唐军的阶下囚。
李世民下令将五万夏军俘虏当场遣散，一个都没杀，随后，他押着窦建德，亲自来到洛阳城下，对着城头大喊：“王世充！你出来看看，你日盼夜盼的救兵，现在就在这儿！”城头上的王世充探头一看，当看到被五花大绑的窦建德时，脸一下子白了，浑身都开始发抖。他和窦建德隔着城墙相望，两个人都流下了绝望的眼泪——救兵没了，洛阳城，彻底没希望了。
五天后，王世充穿着白衣，带着太子和文武百官，打开城门，跪在李世民面前瑟瑟发抖，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一个劲地磕头谢罪。李世民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多次嘲讽他是“毛头小孩”的对手，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不是总瞧不起我这个小孩吗？如今，怎么见了我这个小孩，如此恭敬？”王世充只顾着磕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洛阳城破，王世充投降，窦建德被俘，李世民一举平定中原，威望大增。后来有人问他，当初是什么让他下定决心坚持下去，李世民笑着说，是营里一个伙夫的话点醒了他。没人会想到，一场决定天下格局的战事，竟会被一个烧火伙夫的几句嘀咕点破迷津，而李世民之所以能成为千古一帝，或许就在于此——他能听进每一句实话，哪怕这话来自一个最不起眼的伙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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