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九年六月十九,清晨六点。
这会儿北京城的天刚亮,通州的官道上锦衣卫的仪仗队还在拼命赶路,可谁也没想到,一封来自云南的八百里加急文书,以经抢先一步送到了内阁首辅的桌子上。
这封信的内容很简单,但嘉靖皇帝看完之后,估计后背全是冷汗。
那个他特意派了三十个锦衣卫缇骑要去“接”进京的五岁小孩沐巩,就在快要出发的时候,突然死在了自家的马车里。
随行的那个大夫给出的说法是“突发寒热,三天就没了”,可在那张薄薄的诊断书后面,按察使偷偷塞进来的密奏里,只写了四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字——“双目未瞑”。
说白了,这就是死不瞑目。
这事儿吧,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这就是一场对着大明朝廷脸上的狠狠一巴掌。
为了抢那个世袭的黔国公爵位,有人竟然敢在短短八个月里,让两个合法的继承人接连“暴毙”。
当权力的诱惑大到一定程度,亲情就是最先被抛弃的筹码。
咱们得把时间往前倒一倒,聊聊这个特殊的沐家。
大家都知道朱元璋那句“云南非沐氏不可守”,这让沐家在云南当了二百多年的“土皇帝”。
跟其他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藩王不一样,沐家手里那是真有兵权的。
当年朱棣更是定了个死规矩:云南总兵官要是空缺了,必须由沐家人顶上。
这道圣旨,本来是沐家的护身符,结果最后成了催命符。
事情的转折点在嘉靖二十六年。
那年,才二十岁的上一任黔国公沐朝辅突然走了。
按规矩,爵位给了他四岁的儿子沐融。
因为孩子太小,沐朝辅的亲弟弟,也就是孩子的亲叔叔沐朝弼,就站出来说:“我来帮侄子看家。”
当时大家都觉得这是兄友弟恭,谁知道这就是引狼入室。
仅仅过了三年,嘉靖二十八年十月的一个晚上,七岁的沐融在奶妈怀里突然就开始抽搐,大夫还没赶到,人就凉了。
给的说法是“惊风”,也就是急症。
这一死,爵位的第一继承人就变成了他弟弟,五岁的沐巩。
这时候,远在北京的嘉靖皇帝那可是千年的狐狸,早就闻出味儿不对了。
两个侄子要是都死了,谁最开心?
当然是那个正在“代理”权力的叔叔。
为了保住这点血脉,或者说是为了敲打一下那个不老实的代理人,嘉靖下了一道很少见的圣旨:派锦衣卫去云南,把五岁的沐巩接到北京来“抚养”。
这哪是抚养啊,这就是政治避难。
可嘉靖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就在锦衣卫还没进云南的时候,沐巩就“恰好”死在了马车里。
八个月,两条人命,沐朝弼通往权力的路彻底干净了。
最让人觉得窒息的是,朝廷竟然没有派人去查。
其实真相早就摆在桌面上了。
就在孩子死后没几天,前任国公的老婆,也就是这两个孩子的亲奶奶李氏,给朝廷递了一份血书。
这位老太太在信里几乎是在哭嚎,她说了一个特别恐怖的细节:自从孙子接班以来,叔叔沐朝弼就派丫鬟半夜去敲孩子的房门,先后十三次,吓得五岁的孩子整夜整夜的哭。
而在死前七天,孩子喝了一碗粥,就开始吐血。
这分明就是谋杀,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凶手这么明显,一向精明得要死的嘉靖皇帝为什么不发作?
为什么不把沐朝弼抓起来?
因为这时候的云南,早就不姓朱了。
我刚去翻了一下兵部的档案,真的很吓人。
在沐朝弼“代理”的那三年里,他干了一件大事:把沐府的私兵和朝廷的正规军混编了。
云南十二个卫所里,千户以上的军官,有七成被他换成了自己人。
当时的巡抚想查个军籍,直接被沐朝弼一句“这是我家私兵”给顶了回去。
嘉靖看着案头那份弹劾奏章,手里的红笔悬了半天,最后写了一句被墨迹盖住的话:“譬若饲虎,饱则不噬。”
意思是说,这就像喂老虎,让他吃饱了,他才不会咬你。
有些时候,真相在稳定面前,一文不值。
嘉靖看得很透:这时候要是动了沐朝弼,云南马上就得炸锅。
沐朝弼手里不光有几万私兵,还捏着西南三十六蛮部的命脉。
刑部尚书私下里说得更直白:“为了西南不乱,只能忍。”
于是,大明朝上演了最荒诞的一幕:皇帝明明知道你是杀人凶手,还得捏着鼻子下旨,正式册封沐朝弼为第九代黔国公。
那两个孩子的棺材板,就这么成了叔叔升官发财的垫脚石。
从那以后,沐家在云南更是狂得没边了。
到了后来张居正改革的时候,一查账发现,朝廷每年给云南拨的20万两军费,竟然有60%进了沐府的口袋。
这哪是朝廷命官啊,这就是个独立王国的国王。
这种畸形的平衡,一直撑到隆庆六年才打破。
那个铁腕首辅张居正上台了,他可不讲什么平衡术。
在张居正的策划下,朝廷终于对沐朝弼动手了。
这位不可一世的“云南王”最后被囚车拉到了南京,削去爵位,一直关到死。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人倒了,但他那个利益集团并没散,他儿子后来还是袭了爵。
回头看这段历史,那两个在嘉靖年间无声死去的孩子,就像是巨大的政治绞肉机里溅出来的两滴血,还没落地就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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