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寒风中的绝唱：一个国家最后的葬礼
1992年的冬天，乌克兰尼古拉耶夫，天气冷得像要把人的骨头冻裂。
黑海造船厂的船台上，趴着一个巨大的钢铁怪物，那是只完成了68%的“瓦良格”号航母。生锈的钢板在寒风中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是在哭，也像是在求救。
这一天，厂长马卡洛夫站在船台下，身边围满了来谈“分家产”的人。有人问他，如果要把这艘巨舰造完，到底需要什么条件？
马卡洛夫沉默了很久，他的眼神扫过那些生锈的龙骨，最后说出了一段让在场所有人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他说，要完成它，我需要苏联、党中央、国家计划委员会、军事工业委员会和九个国防工业部，需要600多个相关专业、8000多家配套厂家。总之，我需要一个伟大的国家。
说完这句话，这个造了一辈子军舰的硬汉，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个“伟大的国家”，已经没了。
那一刻，不光是马卡洛夫在哭，整个黑海造船厂的工人们都在心底里流泪。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打造的“海上巨兽”，瞬间变成了一堆没人要的废铁。
那时候的黑海造船厂，乱得像一锅粥。曾经那些精密的仪器被当成破铜烂铁论斤卖，在这个混乱的时代，理想和信仰变得一文不值，能换来面包填饱肚子才是硬道理。
“瓦良格”号就这样被遗弃了。它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任由风吹雨打。每过一天，它身上的锈迹就加深一层，就像是它身上的伤口在不断溃烂。
谁也没想到，这个大家伙的命运，会在几年后和一个东方大国紧紧绑在一起。而那个在大洋彼岸的国家，当时正在经历着各种技术封锁的憋屈，急需一个突破口。
这看似是两条平行线，却在历史的某个拐角，因为一群人的执着，撞到了一起。
那时候的中国，海军装备还很落后。看着别人家的航母在海上耀武扬威，咱们的海军将领心里那个急啊，真的是抓心挠肝。
有人说，造不如买。可问题是，谁卖给你？
当时西方国家对咱们那是严防死守，别说航母了，就算是个稍微先进点的螺丝钉，他们都得拿着放大镜检查半天，生怕咱们学去了技术。
就在这个时候，乌克兰那边传来了消息：“瓦良格”号要卖了。
这个消息传到国内，就像是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虽然它只是个半成品，虽然它已经生锈了，但它的底子好啊，那是苏联几十年军工技术的结晶。
但这事儿不能明着来。要是以国家的名义去买，美国人肯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到时候别说买船了，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暗度陈仓”大戏，悄悄拉开了序幕。
这场大戏的主角，是一个叫徐增平的香港商人。他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看似荒诞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理由：买回去改造成一个海上大赌场。
02 赌桌上的博弈：四五十吨图纸的较量
1998年，徐增平带着他的澳门创律旅游娱乐公司，走进了乌克兰的谈判桌。
这场谈判，简直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徐增平面对的，不光是想多要钱的乌克兰人，还有在背后使绊子的美国人。
美国人精得很，他们早就放出话来，这船绝对不能让中国买走，哪怕是烂在海里，也不能流到中国手里。他们甚至逼着乌克兰把船上的关键设备都拆了，要把“瓦良格”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空壳子。
徐增平也是个狠人。他知道，这事儿光靠钱是砸不下来的，还得靠感情，靠酒量。
据说在谈判期间，徐增平带去了50多瓶62度的二锅头。在那个天寒地冻的地方，烈酒就是最好的开路先锋。
喝！往死里喝！
喝得胃出血，喝得人事不省，只要能把合同签下来，这就值了。
你可能觉得这有点夸张，但这真的是拿命在拼。因为这不仅仅是一笔生意，这背后背负的是一个国家的航母梦。
最后，价格谈妥了：2000万美元。
这个价格，对于一艘航母来说，简直就是白菜价。要知道，这船光是卖废钢，也能值不少钱。
但徐增平还提了个要求：必须把那几十吨重的设计图纸也一起卖给我。
这才是最核心的宝贝。没有图纸，这船买回去就是个大铁壳子，想修复简直比登天还难。有了图纸，我们就能摸清它的经脉，就能搞懂苏联人是怎么设计航母的。
乌克兰那边一开始死活不同意。这图纸可是绝密啊，哪能随便卖？
但在金钱和烈酒的双重攻势下，再加上那时候乌克兰确实是穷得揭不开锅了，最后还是松了口。
2000万美元，连船带图纸，打包带走。
可是，事情哪有这么顺利？
就在徐增平准备把图纸运走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乌克兰海关突然扣下了这批图纸，说是涉及到国家机密。
那几天，徐增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要是图纸被扣了，那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好在，经过多方斡旋，再加上那个时代特有的混乱和“灵活”，这批重达四五十吨的图纸，终于分装在8辆大卡车上，连夜运往机场，飞回了国内。
图纸是到手了，可那个大家伙还在水里泡着呢。
1999年7月，一艘拖船拖着“瓦良格”号，缓缓驶出了黑海造船厂。
那一刻，马卡洛夫也许就在某个角落看着。看着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孩子”，像个乞丐一样被拖走，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还在念叨着那个“伟大的国家”。
船刚走到土耳其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就被拦住了。
土耳其人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你这船没有动力，万一在海峡里失控了，撞坏了我们的桥，堵塞了航道，那可怎么办？不行，绝对不能过！”
这一拦，就是整整16个月。
03 海峡困局：十亿美金的敲诈与博弈
那16个月，对于“瓦良格”号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它就那么孤零零地漂在黑海上，进退两难。每天光是拖船费和停泊费，就得烧掉8500美元。这钱花得让人心都在滴血。
徐增平的公司快被拖垮了，资金链几度断裂。国内的人也急啊，但这事儿涉及到外交博弈，急也没用。
土耳其背后站着谁？那是北约，是美国。美国人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这事儿给搅黄了。他们要把“瓦良格”号困死在黑海，让它变成一堆真正的废铁。
那段时间，各种谈判、各种斡旋，简直比打仗还累。
土耳其人看准了这船对中国的重要性，开始狮子大开口。他们列出了20条极其苛刻的过境条件。
其中最离谱的一条是：必须缴纳10亿美元的风险保证金。
10亿美元啊！那时候中国的外汇储备才多少？这分明就是在抢钱，是在讹诈。
而且，还要有第三方国家做担保。
这简直就是把人往死里逼。在这个世界上，谁敢为了中国去得罪美国和北约？谁愿意为了这么个烂摊子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儿要黄了的时候，希腊站了出来。
希腊人说：“这担保，我来做！”
你以为希腊人是活菩萨？当然不是。在国际关系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希腊跟土耳其那是几百年的世仇，两国在爱琴海的领土争端上一直掐得不可开交。只要是能让土耳其不爽的事儿，希腊都乐意干。
再加上希腊也想拉拢中国。他们看中了中国巨大的旅游市场，也想在军购上跟中国做生意。这顺水人情做得那是相当划算。
在希腊的帮助下，在国家层面的强力介入下，土耳其终于松口了。
免除了10亿美元的保证金，但其他的安全条件一个都不能少。
2001年11月1日，那个被困了500多天的大家伙，终于再次启程了。
那天，博斯普鲁斯海峡两岸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看着这艘巨大的航母像一座移动的山一样穿过海峡，那种视觉冲击力，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为了保证安全，船上有几十名引航员，周围有十几艘大马力拖船护航。这一路，走得那是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
终于，它冲出了海峡，进入了爱琴海。
在那一刻，所有人都以为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大家都在欢呼，在庆祝。
可是，老天爷似乎觉得这九九八十一难还差一难。真正的生死考验，才刚刚开始。
04 怒海争锋：用生命换来的钢缆连接
船刚进爱琴海不久，一场几十年不遇的超级风暴就来了。
那天，天空黑得像锅底，狂风卷着巨浪，像发了疯的野兽一样，疯狂地撕咬着海面上的一切。
没有动力的“瓦良格”号，在这样的风浪面前，就像一片树叶一样无助。它在海面上剧烈地颠簸、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突然，“崩”的一声巨响，连接拖船的主钢缆断了。
这一下，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失去了牵引的“瓦良格”号，彻底失控了。它在狂风巨浪中横冲直撞，像一头失控的野牛。
更要命的是，它正被风浪推着，往埃维亚岛的浅滩上漂去。
一旦触礁，这艘几万吨的巨舰就会像鸡蛋撞石头一样，粉身碎骨。那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花了那么多钱，搭进去了那么多人情，就全完了。
那时候，船上还有7名负责留守的水手。他们在那个剧烈摇晃的铁盒子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希腊的救援直升机冒着风雨起飞了，好不容易才把这7个人救了下来。
人是救下来了，但船还在漂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拖船“哈里瓦冠军号”冲了上去。
要重新挂上缆绳，在那么大的风浪里，简直就是玩命。船身摇晃得让人站都站不稳，巨浪一个接一个地拍在甲板上。
这时候，一个叫阿里利马的葡萄牙水手站了出来。
他知道这有多危险，但他更知道，如果不挂上这根缆绳，这艘船就真的没救了。
他顶着狂风，在湿滑的甲板上艰难地操作着。好不容易，缆绳挂上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就在拖船开始发力的一瞬间，那根沉重的钢缆因为巨大的拉力，猛地回弹了回来。
那力量太大了，根本来不及躲避。
钢缆重重地击中了阿里利马。
这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倒在了甲板上，倒在了那片狂暴的大海里。
为了这艘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中国船，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是一个悲剧，也是一个英雄的壮举。在这个故事里，我们不能忘记这个名字：阿里利马。
风暴终于过去了，“瓦良格”号保住了。
它是踩着死神的肩膀走过来的，它是用生命换回来的。
接下来的路，依然漫长。绕过非洲好望角，穿过马六甲海峡，这一路又是几个月的颠簸。
2002年3月3日，大连港。
那天的大连，雾气蒙蒙。当那艘锈迹斑斑、满身藤壶的“瓦良格”号，终于穿过迷雾，出现在人们视野里的时候，码头上沸腾了。
有人在欢呼，有人在流泪。
这一路，走了整整627天，航程15200海里。
这哪里是一次运输啊，这简直就是一次长征。
05 废墟上的重生：西方专家的脸被打肿了
船是回来了，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那时候的“瓦良格”号，是个什么鬼样子？
有人进去看过，回来直摇头。动力系统被破坏了，里面的电缆被剪得乱七八糟，很多关键设备都被拆走了。除了一个空壳子，里面简直就是个垃圾场。
甚至有人在船舱里发现了当年苏联工人留下的空酒瓶子，还有涂鸦。
看着这么个烂摊子，西方媒体乐坏了。他们纷纷发文章嘲笑：“中国花了几千万美元，就买了一堆昂贵的废铁。”
美国专家更是断言：“中国绝对不可能修复它。这技术太复杂了，中国没有那个工业基础，也没有那个技术储备。”
甚至在国内，也有人嘀咕：“这破烂玩意儿，还能修好吗？不如拆了卖废钢算了，还能回点本。”
但是，中国军工人就是不信邪。
既然没有图纸（虽然买回了一部分，但并不完整），那就对着实物一点点测绘。既然没有标准，那就自己摸索。
大连造船厂的干船坞里，灯火通明。成千上万的工程师、技术员、工人，日夜奋战在这个钢铁巨兽的肚子里。
他们要把那些锈死的螺丝一个个拧下来，要把那些被剪断的线路一根根接回去。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工作量甚至比新建一艘航母还要大。
有一个细节特别打动人。据说当时为了搞懂锅炉的改造，我们的技术人员硬是把原来的锅炉拆了个底朝天，一点点研究透了，然后结合我们自己的技术，进行了升级改造。
后来，连那个苏联老专家巴比奇都不得不承认，中国改造后的动力系统，比原来的还要好。
这十年，是中国军工卧薪尝胆的十年。
我们在特种钢材上突破了，在舰载机阻拦索上突破了，在雷达电子系统上突破了。
那些曾经等着看笑话的人，慢慢地笑不出来了。
2012年9月25日，这艘船有了一个新名字——“辽宁舰”，舷号16。
当五星红旗在舰岛上冉冉升起的时候，当歼-15舰载机在甲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腾空而起的时候，那个关于“废铁”的预言，彻底破产了。
我们不仅救活了它，还让它变得更强了。
这是一个奇迹，一个属于中国工业的奇迹。
而在这个奇迹发生的时刻，故事的另一头，那个叫巴比奇的老头，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这一切。
06 迟来的重逢：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2000年，就在“瓦良格”号离开乌克兰后不久，巴比奇也失业了。
那个曾经辉煌无比的黑海造船厂，没过几年就彻底不行了。没有了订单，发不出工资，最后甚至破产倒闭。
曾经那个能造航母的巨型龙门吊，成了废铁。曾经那个忙碌的船台，长满了荒草，成了野狗的乐园。
这就是国家衰败的代价。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巴比奇这个造了一辈子航母的顶级专家，只能回家写书。他写了一本叫《我们的航母》的书，字里行间全是眼泪和不甘。
他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守着那些发黄的照片和回忆，了此残生。
但是，中国没有忘记他。
2014年，一条消息在军迷圈子里炸开了锅：瓦列里巴比奇来中国了。
他受聘于山东省科学院，虽然名义上是搞海洋仪器仪表这类民用研究，但这其中的意味，谁都懂。
你想想那个画面：
在乌克兰，那个曾经承载他梦想的船台，已经是一片废墟。
而在中国山东，那个当年被他亲手送走的“弃儿”，正生龙活虎地在大海上劈波斩浪。
当巴比奇站在中国的土地上，看着那个已经大变样的“孩子”，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有人说，他只是为了高薪才来的。
我问你，如果是你，看着自己毕生的心血在一个异国他乡复活了，而且还成了那个国家的国宝，你会怎么想？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对于一个把灵魂都铸进钢铁里的工程师来说，那种成就感，给多少钱都换不来。
他没有把技术带进坟墓，他看到了传承。
而且，更讽刺的是，当年黑海造船厂破产的时候，也是中国人在关注。2018年，黑海造船厂正式宣布破产。那个曾经拥有苏联唯一航母生产线的巨无霸，就这样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而它的“孩子”辽宁舰，却带着它的DNA，在中国海军的序列里，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现在的中国，不仅有了辽宁舰，还有了国产的山东舰，更有了电磁弹射的福建舰。
我们从那个买废铁都要被人卡脖子的年代，走到了今天可以自主建造超级航母的时代。
这中间的跨度，仅仅用了二十几年。
回过头来看看马卡洛夫当年的那个预言：“我需要苏联、党中央、国家计委……我需要一个伟大的国家。”
老厂长只猜对了一半。
这艘船确实需要一个伟大的国家才能完工。
只不过，这个伟大的国家，不再是那个已经解体的苏联，而是正在崛起的中国。
历史有时候就是这么有意思。它拿走了你的昨天，却在另一个地方，还给你一个更牛的明天。
当年那些笑话我们要搞海上赌场的人，现在只能看着我们的航母编队，酸溜溜地说一句：“威胁”。
徐增平当年那个2000万美元的豪赌，赌赢了。
那个牺牲在爱琴海的葡萄牙水手，如果泉下有知，应该也会感到欣慰吧。他的血没有白流，他救下的不是一堆废铁，而是一个大国的尊严。
这哪是买船啊，这分明是接续了一个大国的国运。
那个在寒风中流泪的老厂长要是能活到现在，看到辽宁舰、山东舰、福建舰接二连三地下水，估计得把那瓶没喝完的伏特加，笑着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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