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头骨里,怎么会有铁的声音?”
2010年3月24日,昆明殡仪馆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工作人员端着刚出炉的骨灰盘,脸上的表情那是相当复杂。
盘子里,除了白色的骨殖,竟然还有三块黑乎乎、边缘锋利的金属片。它们撞在搪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这声音在肃穆的灵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在场的子女们全傻眼了。这三块铁疙瘩,卡在老父亲的脑子里整整60年?
这三块弹片,藏着一个老兵忍了一辈子的秘密,也解开了一个让无数人想不通的死局:为什么这个当司令员的父亲,能“狠心”到把两个儿子全送去南疆送死?
01
事情得倒回到1979年。那时候,南疆的天是红的,地是红的,连空气里都是硝烟味。
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了。
这仗打得急,打得狠。当时在部队大院里,其实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高干子弟要是想要命,稍微动动关系,调个内勤、搞个后勤,或者留在机关里写写材料,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谁也不想让自己家的独苗苗去前线当炮灰,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文山军分区大院里,出了件怪事。
司令员刘斌,那是出了名的“犟驴”。战争刚一开始,他这个当爹的,就像是跟家里人有仇似的,搞了一波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反向操作”。
他老婆王昌群,本来都在后方安安稳稳的,结果被他鼓动着上了支前前线。那年头,前线多苦啊,蚊虫鼠蚁那是小事,随时飞来的流弹才是要命的。可王昌群二话没说,当了服务队队长,专门给伤员洗血衣、缝补丁。
这还不算完,大儿子刘光,那是正儿八经的侦察兵苗子,刘斌大手一挥,让他去了一线。
女儿刘丰,医学院刚毕业,也被塞进了战地医院,天天跟断胳膊断腿的伤员打交道。
这一家子,简直就是“组团”去玩命。
当时有人就在背后嘀咕,说这老刘是不是疯了?人家都往后躲,他恨不得把全家户口本都搬到战壕里去。这哪里是当司令,这分明是把家里人往火坑里推。
其实吧,刘斌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哪次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他知道前线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它可不管你是不是司令员的儿子。
但他更知道,当兵的如果连司令员的儿子都怕死,那这仗还怎么打?手底下那几万号弟兄,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的命不是命?
于是,刘光背着行囊走了,去的是最危险的侦察连。那个背影,成了刘家最后一次完整的记忆。
02
1981年12月,战事还在胶着,边境线上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刘光这时候已经是副连长了。这小伙子随他爹,有一股子狠劲。侦察兵嘛,干的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的活儿,每天都在生与死的边缘试探。
12月5日那天,本来轮到刘光休息。
可这小子闲不住,非要带着队伍去巡逻。那时候的边境线,草丛里、石头缝里,到处都是越南人埋的地雷。那种压发雷,只有巴掌大,却是要命的阎王帖。
走到一个山洼洼的时候,刘光眼神好,一眼就瞅见前面的草丛不对劲——有地雷!
“都别动!卧倒!”
刘光这一嗓子吼出来,救了身后的战士,却把自己推到了鬼门关。
他拿着探雷针就上去了。一颗、两颗……眼看着雷排得差不多了,意外来了。
旁边一个小战士,因为太紧张,脚下一滑,还是踩响了一颗隐藏极深的压发雷。
“轰”的一声!
那个气浪直接把刘光给掀飞了。这要是光摔一下也就算了,可好死不死,他落下的地方,正好是另一颗还没排掉的地雷。
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22岁的刘光,就这样把命留在了那片红土地上。
消息传回军分区大院的时候,刘斌正在看地图。
通讯员站在门口,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手里的电报纸都在发抖。刘斌抬头看了一眼,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接过电报,看了一眼,手里的铅笔“啪”的一声断了。
他没哭,至少在人前没哭。他是司令员,他不能倒下。
只是那天晚上,警卫员听见司令员的屋里,那是死一般的寂静,烟灰缸里的烟头堆得像座小山。那个平时威风凛凛的汉子,一夜之间,背仿佛驼了许多。
03
大儿子没了,家里就剩下一个独苗苗——二儿子刘明。
按当时部队的优抚政策,烈士家庭的独子,那是可以受到保护的。国家有规定,如果是独生子女,或者家里已经有兄弟牺牲了,剩下的这个哪怕不退伍,也绝对不用再上一线拼刺刀。
这可是老刘家最后的香火啊!
周围的老战友都劝刘斌,说老刘啊,差不多得了,老大已经尽忠了,老二就留在大院里搞搞后勤,或者送去军校进修一下,谁也不能说你个不字。
可刘斌这头犟驴,又干了一件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事。
1984年,老山战役爆发。这可是场硬仗,被称为“绞肉机”。双方在那个山头上反复拉锯,炮弹把山头都削平了几米。
刘明当时在部队里也就是个娃娃兵,刘斌直接找到部队领导,要求把儿子调到主攻团去,去尖刀连!
王昌群听到这个消息,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她抓着刘斌的袖子,哭着问他是不是心是石头做的?老大已经没了,非要让她变成孤家寡人他才甘心?
刘斌背着手,看着墙上的地图,半天憋出一句话:“正因为老大牺牲了,老二才更要上。如果司令员的儿子都躲在后头,前面流血的战士会怎么骂娘?我们刘家的孩子,不能当逃兵。”
就这样,刘明上了老山。
那地方,简直就是地狱。猫耳洞里闷热潮湿,烂裆病折磨得人睡不着觉,外面是震耳欲聋的炮火声。
1984年7月12日,那是老山战役中最惨烈的一天。越军发动了大规模反扑,炮弹像下雨一样往阵地上砸,整个山头都在颤抖。
刘明当时是代理排长。他在阵地上喊哑了嗓子,指挥战士们进猫耳洞隐蔽,自己却一直暴露在外面观察敌情。
就在他把最后一个战士推进洞里,自己准备往里钻的时候,一颗炮弹就在洞口炸开了。
弹片横飞,直接削中了他的头部。
这一次,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1984年7月13日,刘明壮烈牺牲,年仅21岁。
距离哥哥刘光牺牲,还不到三年。
04
这一回,刘斌是真的老了。
短短三年,两个儿子,两张烈士通知书。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是何等的残忍?
老两口去陵园看儿子。两座新坟,一边一个。刘斌站在那儿,身板挺得笔直,敬了个军礼。
可那手,抖得像筛糠一样。那一刻,他不再是什么司令员,他只是一个失去了两个儿子的老人。
这还不算完。
刘明牺牲仅仅12天后,二女婿陈加勇背着医疗箱找到了刘斌。
陈加勇看着岳父那张苍老的脸,咬着牙说:“爸,我想去前线。”
这要是换个普通老丈人,估计大耳刮子早就扇过去了:我家都死绝了,你还去?你让刘丰怎么办?你让这个家彻底散了吗?
可刘斌看着女婿,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他沉默了许久,只说了三个字:“去吧,好。”
那一刻,这个家庭简直就是一种悲壮的“自杀式冲锋”。
王昌群在后方服务队,每天洗着从前线运下来的血衣。她洗每一件衣服的时候,手都在发抖,生怕翻到熟悉的领章,生怕看到熟悉的字迹。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她经不起再任何一次打击了。
后来,有人问刘斌,说司令员,你图啥啊?把儿子送去死,把女婿也送去,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刘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了笑没说话。
直到2010年,那三块从骨灰里筛出来的弹片,才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原来,早在1948年解放太原的战役里,刘斌的头部就被弹片击中过。当时的医疗条件差,手术取不干净,这三块铁片就永远留在了他的头骨里。
这60年,每逢阴天下雨,或者精神紧张,他的头就像炸裂一样疼。
他忍着这种剧痛,指挥战斗,忍着这种剧痛,把一个个亲人送上战场。他不是不疼,他是疼习惯了。他知道,比起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战友,他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05
刘斌走后,王昌群把那三块弹片收了起来,和两个儿子的军功章放在一起。
有人说,这一家人是不是傻?
确实“傻”。
别人当官是为了封妻荫子,是为了给家里捞好处。刘斌当官,是为了让儿子死得比别人早一点、快一点。
可正是这种“傻”,才有了我们现在能安安稳稳刷手机的日子。
如果那个年代,人人都精得跟猴似的,算计着得失,算计着谁去送死谁来享福,那现在的南疆,指不定是谁的天下。
刘斌这辈子,没给家里留下什么金山银山,就留下了这三块把头骨都磨变形了的铁片,和两座立在麻栗坡烈士陵园的墓碑。
在老山脚下,有这么一句话:
“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
这话现在听起来可能有点土,有点大道理。但在当年,刘斌一家六口,是用命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凿出来的。
这三块弹片,比什么传家宝都贵重。它不光硬,还烫手,烫得我们这些后人,不敢忘,也不能忘。
那天在殡仪馆,王昌群老人摸着那三块带着温度的弹片,像是摸着丈夫的脸。
她没哭,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老头子,你不疼了吧?”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这哪是铁啊,这分明是一个军人家庭最硬的骨头。
刘斌虽然走了,但他在麻栗坡的那两个儿子,还替他站着岗呢。这一站,就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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