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十五年那个大雪纷飞的深夜,绍兴城里的一声惨叫,直接把左邻右舍从睡梦中给吓醒了。
当几个胆大的邻居撞开那扇紧闭的房门,屋里的景象让他们这辈子都忘不掉:满地都是暗红的血,一位年轻妇人倒在血泊里,头骨都被砸碎了,身子早就凉透了。
此时的徐渭,浑身都在发抖,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让人后背发凉的癫狂。
他仿佛根本看不见周围的人,嘴里只是神神叨叨地念着:“那个和尚呢?
藏哪去了?
出来啊!”
谁能想得到,这个日后被齐白石恨不得“磨墨理纸”、被郑板桥甘愿做“门下走狗”的艺术宗师,人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竟然是用自己老婆的血画出来的。
这事儿吧,要是搁现在,绝对是头版头条的社会新闻。
但咱们今天不谈那些风花雪月的诗画,咱们就来扒一扒这个被称为“大明第一狂人”的徐渭,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活成了一部R级惊悚片的。
要读懂徐渭发疯的那一夜,咱们得把时间条往回拉。
徐渭拿到的剧本,从一开始就是地狱难度的。
他爹死得早,亲妈还是个毫无地位的丫鬟妾室。
刚生下来没多久,他就像个物件一样被嫡母抱走了,亲娘更是直接被赶出了家门。
这种原生家庭的痛,让他从小就学会了敏感和自尊,或者说,是一种自卑到了骨子里的极致自负。
在大明朝,像他这种没背景的读书人想要逆天改命,只有一条路:死磕科举。
徐渭对此那是深信不疑。
二十岁就中了秀才,这起步简直是神童级别的。
当时所有人都觉着,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连徐渭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他那时候狂到什么程度?
著名的“越中十子”,他是核心老大,指点江山,觉得自己那就是宰相的料子。
可是,老天爷最喜欢跟聪明人开玩笑。
从二十岁考到四十一岁,整整二十一年,徐渭参加了八次乡试。
结果呢?
八次落榜!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这就好比现在的顶级学霸,平时模拟考次次满分,一到高考就拉肚子、填错卡。
这不仅仅是才华被否定的问题,这是在那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社会里,被整个评价体系反复按在地上摩擦。
这二十年的“内卷”失败,把徐渭那颗原本骄傲的心,磨得千疮百孔。
就在徐渭快要绝望的时候,命运似乎给了他一颗糖。
这颗糖的名字,叫胡宗宪。
嘉靖年间,倭寇闹得凶。
著名的抗倭总督胡宗宪急需人才,一眼就相中了徐渭。
这是徐渭一生中唯一的高光时刻。
在胡宗宪的幕府里,徐渭不需要考试,只需要展示才华。
那几年的徐渭,那是相当的飘。
他穿着布衣就敢闯总督府,喝得烂醉如泥,对着封疆大吏称兄道弟。
胡宗宪也是真宠他,给钱、给房、甚至帮他张罗媳妇。
这时候的徐渭,仿佛看到了另一条通天大道:不走科举,走幕僚路线也能封妻荫子。
但是,朋友们,熟悉明史的都知道,在大明朝的官场混,那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跳舞,跳得越欢,死得越快。
嘉靖四十一年,严嵩倒台。
作为严嵩党的骨干,胡宗宪被清算。
这场政治海啸,瞬间拍碎了徐渭刚刚建立起来的安全感。
胡宗宪下狱自杀的消息传来时,徐渭的天,彻底塌了。
他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个老板,他是失去了在这个残酷世界里唯一的保护伞。
紧接着,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住了他。
他曾经是胡宗宪的心腹,朝廷会不会清算到他头上?
锦衣卫会不会已经在路上了?
这种极度的政治惊恐,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徐渭疯了。
这种疯不是装的,是真疯。
他开始自残,而且手段之残忍,让人听了都觉得幻痛。
他先是用斧头砍自己的头,血流如注,居然没死;后来嫌不过瘾,拿出一枚大铁钉,直接从耳孔里钉进去。
最离谱的一次,他拿起锤子,把自己作为男人的象征——两个“腰子”给砸得稀烂。
你很难想象一个人对自己要有多大的恨意,才能下这种毒手。
但这还不够,这种暴力倾向最终失控,指向了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他的第三任妻子张氏。
这就回到了开头那一幕。
处于精神分裂状态下的徐渭,产生了严重的幻觉。
他总是听到耳边有声音,觉得妻子出轨了,甚至幻视出妻子和一个和尚在床上调情。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理智彻底断线,一代才子,挥起屠刀,变成了一个杀妻囚犯。
按大明律,杀人偿命。
徐渭被扔进了死牢,戴着重枷,烂在稻草堆里。
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那他只是一个可悲的疯子。
但历史的吊诡之处就在于,恰恰是这七年的牢狱之灾,完成了徐渭从“才子”到“大师”的蜕变。
在监狱那种暗无天日的绝境里,他不再想着科举,不再想着做官,不再想着讨好谁。
他只剩下画笔。
他把一生的愤懑、压抑、痛苦、癫狂,全部泼洒再了纸上。
他的画,不再讲究什么技法工整,全是情绪。
那墨葡萄,“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这哪里是画葡萄,分明就是他那颗被时代嚼碎了吐出来的、支离破碎的心。
七年后,万历皇帝即位,大赦天下,徐渭靠着老朋友的打点,竟然活着走出了监狱。
但这时的他,已经53岁了。
晚年的徐渭,活得比乞丐强不了多少。
他性格更加孤僻,谁要是来买画,如果是当官的或者是富商,他直接关门放狗,或者手捂着耳朵大喊:“徐渭不在!
徐渭不在!”
若是隔壁邻居拿只烧鸡、提壶老酒来,他能当场画一幅传世名作送给人家。
这不是清高,这是一种对那个只要“功名利禄”的世界最后的报复。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在一个破旧的草屋里,73岁的徐渭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据说他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条老狗。
他摸了摸身上,掏不出几两银子,甚至连给自己买口薄棺材的钱都没有。
他留下的,只有满屋子的书稿画卷,和一本记录了自己这辈子所有倒霉事的《畸谱》。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或许会想起那个在私塾里教书的下午,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想起那个杀妻的雪夜。
他这一辈子,每一步都踩在了时代的坑里:庶出被歧视、科举被卷死、站队被清算。
直到他死后几百年,当人们看腻了那些四平八稳的宫廷画,再回头看徐渭那些肆意泼洒的墨迹时,才惊觉:原来这才是灵魂的呐喊。
历史往往就是这么残酷又幽默,它折磨死了一个叫徐渭的凡人,却通过这种折磨,淬炼出了一位伟大的艺术家。
那年他73岁,死在乱草堆里,身下唯一的草席,早已不知破了多少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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