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站在奶奶家的客厅里，手心冒着冷汗。
刚才的那一幕，简直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奶奶笑眯眯地给堂哥林峰、表姐雨婷，还有小侄女甜甜每人都发了一万块的红包，嘴里还念叨着："都是我的好孙子孙女，奶奶疼你们。"
可轮到我的时候，奶奶的手却停下了。
她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浩然啊，你都工作这么多年了，应该不缺这点钱了吧。"然后就把剩下的红包收了起来。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堂哥林峰低着头数红包，表姐雨婷尴尬地别过脸，只有六岁的甜甜天真地问："叔叔，你为什么没有红包呀？"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01
我叫张浩然，今年三十二岁，是一名外科医生。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家最受疼爱的孙子。
小时候，奶奶总是把最好吃的留给我。每次家庭聚会，她都会拉着我的手，骄傲地对别人说："这是我的乖孙子，将来一定有出息。"那时候的我，享受着这份特殊的宠爱，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上大学的时候，学医的费用很高，爸妈的收入有限。是奶奶主动拿出了自己的积蓄，给我交学费。她说："咱家要出个医生，这是光宗耀祖的事。"
那些年，我每个月都会给奶奶打电话，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奶奶总是很高兴，会跟街坊邻居炫耀："我孙子在医学院读书呢，将来当医生。"
工作后，我更加孝顺。每个月都给奶奶寄钱，逢年过节必定回家看望。奶奶生病的时候，我总是第一个赶到，亲自给她检查身体，联系最好的医生。
去年奶奶查出了心脏病，我二话不说就给她请了省城最权威的心血管专家。那位专家教授，一次会诊费就要五千块，但我眼都不眨。我还专门安排了一个护理团队，二十四小时照顾奶奶。
我以为，我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以为，奶奶最疼爱的就是我。
可是今天，这一万块的红包，却让我看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02
从奶奶家出来，我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才的场景，心里越来越堵得慌。
我想起了三年前的春节。那时候奶奶刚搬进新房子，是我出钱装修的。奶奶高兴得逢人就夸："还是浩然孝顺，给奶奶弄了这么好的房子。"
我想起了去年奶奶过生日，我特意请假回来，还买了一条价值三万的黄金项链。奶奶戴着项链照镜子，笑得合不拢嘴："我孙子就是有孝心。"
我想起了这些年来，我为奶奶做的每一件事。换心脏起搏器的时候，我跑前跑后联系专家；奶奶摔倒住院，我整夜守在病床边；奶奶想吃什么，我总是第一时间买回来。
可是这些，在今天的一万块红包面前，都变成了什么？
我停下车，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奶奶今天给大家发红包，为什么没有我的？"我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妈妈才小声说："浩然，有些事情......你别多想。奶奶她......她可能有自己的考虑。"
"什么考虑？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不是的，孩子。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比任何人都好。"妈妈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可是......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
妈妈的话让我更加困惑。什么叫"不是我能决定的"？
03
晚上回到家，我翻出了这些年给奶奶拍的照片。照片里的奶奶总是笑得很开心，特别是我给她买礼物的时候。
我仔细回想着今天的细节。奶奶给林峰发红包的时候，说："峰儿，你是我们老张家的长孙，要好好努力。"给雨婷的时候说："婷婷，你嫁人了也是我们家的好孩子。"
可是面对我的时候，奶奶的表情明显冷淡了很多。她说我"不缺钱"，但林峰在国企上班，工资比我还高；雨婷嫁给了老板，家里条件更好。为什么就我"不缺钱"？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我打开手机，翻看家族群里的聊天记录。平时大家聊天的时候，奶奶总是很活跃，经常发一些关于林峰和雨婷的消息。"峰儿今天又升职了"、"婷婷带孩子去旅游了"之类的。
但是关于我的消息，奶奶很少转发。即使我发了什么工作上的成就，奶奶也只是象征性地点个赞。
我开始怀疑，奶奶对我的态度，是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
深夜时分，我给爸爸发了条微信："爸，我想问你一件事，关于奶奶......"
爸爸很快回复："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太晚了。"
但我知道爸爸还没睡，因为他刚刚还在朋友圈里点赞别人的动态。
04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去了趟爸妈家。妈妈正在厨房做饭，看到我进来，眼神有些躲闪。
"妈，昨天的事，你能跟我说清楚吗？"我直接坐在沙发上。
妈妈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坐在我对面。她看起来很纠结，好几次欲言又止。
"浩然，有些事情......说出来对谁都不好。"
"什么事情？我有知情权吧？"我的声音提高了几度。
这时候爸爸从卧室出来，看到我们的对话，脸色沉了下来。
"你跑这来干什么？昨天不是挺好的吗？"爸爸的语气很不耐烦。
"好？我在奶奶那里受了羞辱，你说挺好的？"我站起来，情绪开始失控。
"羞辱？"爸爸冷笑一声，"你觉得委屈了？你知道这些年我们为了你承受了多少压力吗？"
"什么压力？"我完全听不懂爸爸在说什么。
爸爸和妈妈对视了一眼，最后妈妈叹了口气："浩然，你坐下。有些事情，也许该让你知道了。"
妈妈的表情很痛苦，她抓着我的手说："孩子，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妈，到底是什么事？"
妈妈深吸了一口气："浩然，你......你不是奶奶的亲孙子。"
这句话像雷电一样击中了我，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我的声音颤抖着。
"你不是你爸的亲生儿子。"妈妈的眼泪开始往下掉，"你的亲生父亲......是别人。"
05
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嗡嗡作响。
"这不可能......"我摇着头，"这绝对不可能。"
爸爸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浩然，冷静点。事情是这样的......"
"三十多年前，你妈妈年轻的时候......"爸爸的声音很低沉，"她和我认识之前，和别人谈过恋爱。后来那个人出国了，你妈妈才和我在一起。"
"结婚后不久，你妈妈怀孕了。我们都以为是我的孩子，但是......"
"但是什么？"我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但是你出生后，奶奶就看出来了。"妈妈接过话头，"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你爸，反而很像......"
"像谁？"
"像你的亲生父亲。"妈妈哭得更厉害了，"奶奶当时就怀疑，后来偷偷做了亲子鉴定。"
我感觉天塌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张家的骨肉，是爸爸的亲生儿子，是奶奶最疼爱的孙子。
"所以奶奶这些年来，一直都知道？"
爸爸点点头："她知道，但是念在你小，我们决定不说出来。你爸爸......"妈妈看了一眼旁边的爸爸，"他是个好人，愿意把你当亲生儿子养。"
"但是奶奶不愿意。"爸爸苦笑着，"她一直觉得我们骗了她，骗了整个张家。"
"这些年来，奶奶表面上对你好，但心里始终有疙瘩。"妈妈擦着眼泪，"每次你给她花钱，她都觉得是在花张家的钱，心里不舒服。"
我突然想起了奶奶刚才的表情，那种复杂的眼神，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那我的亲生父亲......"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在国外，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妈妈低着头，"浩然，你要恨就恨我吧，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
我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
"浩然，你去哪？"爸爸在后面喊我。
我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我需要静一静。"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拿出手机，给爸爸发了一条微信："把奶奶的专属医师换掉。"
发完这条消息，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06
我开车来到市郊的一个小公园，在湖边坐了一整天。
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这些年来的种种细节，现在想来，全都有了新的解释。
为什么奶奶总是对我若即若离？为什么她表面上夸我，但眼神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为什么她更偏爱林峰和雨婷？
原来，我从来就不是她的亲孙子。
手机响了很多次，都是爸妈打来的，我一个都没接。直到晚上八点，我才看到爸爸回复的微信："好，我会处理。"
就这三个字，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挽留。
也许，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吧。毕竟，养了一个别人的孩子这么多年，他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我想起了小时候，爸爸教我骑自行车，教我写作业，带我去公园玩。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我的爱。
我想起了上学的时候，每次开家长会，爸爸都会准时出现。老师夸我成绩好的时候，爸爸脸上的骄傲表情，那么真实。
我想起了我考上医学院的那天，爸爸高兴得喝了很多酒，逢人就说："我儿子要当医生了。"
那些都是真的吗？还是只是一个善良的男人在履行责任？
天黑了，我终于开车回家。
07
回到家，我发现客厅里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浩然，你回来了。"爸爸站起身，"这位是......你的亲生父亲，李明。"
我愣住了，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他大概五十多岁，穿着得体，看起来事业有成的样子。
"浩然......"李明站起来，眼中含着泪，"我是你爸爸。"
我后退了几步，摇着头："不，我不认识你。"
"孩子，我知道你很震惊。"李明走向我，"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见你，但是......"
"但是什么？"我的声音很冷。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明的声音颤抖着，"当年我出国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妈妈怀孕了。等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三岁了，而且你妈妈已经结婚了。"
"所以你就装作不知道？"
"不是的。"李明急忙解释，"我联系过你妈妈，但她说你已经有了父亲，不希望我打扰你们的生活。我尊重她的选择。"
妈妈这时候从厨房出来，她看起来很憔悴。
"浩然，你听我说。当年的情况很复杂......"
"不要说了。"我打断了她，"我不想听这些。"
李明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这是我这些年来收集的你的照片。每一张我都珍藏着。"
我看了一眼那些照片，都是我从小到大的照片，包括毕业典礼、工作后的合影，甚至还有我最近在医院的工作照。
"你一直在关注我？"
"是的。"李明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每一次进步，每一个成就。我为你感到骄傲。"
"如果你真的关心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真相？"我的情绪开始激动。
"因为我不想破坏你的家庭。"李明看了一眼旁边的爸爸，"老张是个好人，他给了你完整的父爱。我没有资格抢夺这些。"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爸爸开口了："浩然，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外人。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儿子。"
"但是奶奶不这么想。"我苦笑着，"在她眼里，我永远都是外人。"
"那是她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爸爸走过来，"不管血缘关系如何，你都是我最骄傲的儿子。"
08
接下来的几天，我请了假在家里思考。
李明每天都会来看我，给我讲他这些年在国外的生活，讲他对我的思念。他说，他在国外创办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现在很成功，希望我能考虑去他的公司工作。
"我可以给你最好的条件，最好的发展平台。"李明眼中充满期待，"我们可以弥补这么多年失去的时间。"
但我拒绝了。
"为什么？"李明不理解，"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们应该在一起。"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因为家庭不是靠血缘关系建立的，而是靠陪伴和爱。"
"这些年来，是老张教我走路，教我说话，陪我长大。是他在我生病的时候整夜照顾，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给我支持。"我转头看向爸爸，"血缘关系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真正的父子感情。"
爸爸的眼中闪着泪光。
"我感谢你给了我生命，但我更感谢老张给了我人生。"我对李明说，"我们可以保持联系，可以建立感情，但我的家就在这里。"
李明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我理解。也许，这样对大家都好。"
一个月后，奶奶因为心脏病复发住院了。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林峰和雨婷都在病房里。奶奶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很虚弱。
"浩然来了。"妈妈小声说。
奶奶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
我走到病床前，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然后对医生说了一些专业建议。
"奶奶，你好好休息。"我准备离开。
"浩然。"奶奶突然叫住了我，"你......你还是叫我奶奶？"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不管怎样，您养大了我的父亲，也照顾过我的童年。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
奶奶的眼中流出了泪水："孩子......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微笑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原则。我尊重您的选择。"
走出病房，爸爸追了出来。
"浩然，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还把我当爸爸。"爸爸哽咽着，"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父子情深。"
我拍了拍爸爸的肩膀："爸，我们回家吧。"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家庭的真正含义。不是血缘，不是红包，而是无条件的爱和陪伴。
奶奶的那一万块红包，让我失去了一个所谓的"奶奶"，却让我找到了真正的父亲，找到了家的真正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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