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我二十六年抚养费，一年两万，还清就可以。"
我看着面前这个消失了二十七年的女人，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米色套装，手上戴着钻戒，看起来过得不错。而我爸坐在沙发角落，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
"小雨，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妈？"我冷笑一声，"二十七年前你走的时候，我才一岁。这二十七年来，是我爸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现在我要结婚了，你突然回来说要坐主位，凭什么？"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01
其实在三天前，我还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忙碌着。和未婚夫李浩商量着座位安排，讨论着婚礼流程，一切都那么美好。
我叫方雨，今年二十八岁，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师。从小就是我和爸爸两个人相依为命，妈妈在我一岁时就离开了我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爸爸方志远是个很传统的男人，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再婚。他总说，要把最好的都给我，不能让别的女人来欺负我。每当同学问起我妈妈时，爸爸就会沉默很久，然后说："她有她的苦衷。"
小时候我不懂，长大后也渐渐不再追问。毕竟，有爸爸就够了。他既当爹又当妈，教会了我坚强和独立。
李浩第一次见我爸时就说："叔叔，您把小雨教育得真好。"爸爸当时笑得特别开心，那种被认可的喜悦，我至今还记得。
我们定的婚期是这个月底，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我想给爸爸一个完美的交代，让他看到女儿终于有了归宿。
可是三天前，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份平静。
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小雨，我是妈妈。我回来了。"
当时我正在试婚纱，听到这句话，差点摔倒。二十七年了，她竟然回来了。
02
第二天，她就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我远远看见她时，心情五味杂陈。她看起来保养得很好，完全不像五十多岁的人。身材依然苗条，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明显是经常做保养的。
"小雨，你长得真漂亮。"她想要抱我，被我躲开了。
爸爸在厨房听到声音走出来，看到她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怎么回来了？"爸爸的声音在颤抖。
"老方，我们的女儿要结婚了，我当然要回来。"她的语气很自然，好像只是出门买了个菜回来。
"你没资格！"爸爸突然爆发了，"二十七年！你知道这二十七年我们是怎么过的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知道你们恨我，但是小雨是我的女儿，我有权利参加她的婚礼。"
"权利？"我忍不住了，"你有什么权利？这二十七年里，我生病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考试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第一次来例假害怕得哭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小雨，妈妈知道对不起你们，但是..."
"但是什么？"我打断了她，"但是你现在过得不错了，想起来还有个女儿了？"
看着她手上的钻戒，身上的名牌衣服，我心里的愤怒更加强烈。这些年她过得很好，而我们却在艰难中挣扎。
爸爸在我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为了不让我担心，他瞒了很久。那时候家里几乎没有积蓄，为了给我买学习用品，他常常加班到深夜。
而她呢？她在哪里？
03
她说她要参加我的婚礼，而且要坐主位。
"这是传统，母亲应该坐在主位上。"她理直气壮地说。
爸爸气得脸都红了："你还有脸说传统？传统的母亲会丢下一岁的孩子不管吗？"
"我有我的苦衷！"她终于情绪激动起来，"你以为我想走吗？我也是逼不得已！"
"什么苦衷值得你丢下自己的孩子？"我质问她。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来："总之，我现在回来了，我要参加小雨的婚礼。"
爸爸坚决反对："不行！你没有资格！"
"老方，小雨是我们两个人的女儿。"她的语气很坚定。
我看着他们争执，心里乱成一团。从法理上说，她确实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是感情上，我完全接受不了她突然回来就要夺取主位的做法。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李浩打电话过来，温柔地问我怎么了。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浩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靠在床头，感觉特别累。
"小雨，这确实很复杂。"李浩沉吟了一会儿，"但是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或许..."
"或许什么？或许我应该原谅她？"我打断了他，"你不懂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每当别的孩子有妈妈陪着买衣服、梳头发的时候，我只能羡慕地看着。爸爸虽然很爱我，但有些事情他真的不懂。
我记得青春期的时候，因为没有妈妈教我这些事情，我闹了很多笑话。同学们都有妈妈做的爱心便当，而我只能吃学校食堂。
这些委屈和孤独，她能理解吗？
04
第三天，她又来了，这次还带了礼物。
是一套很贵的首饰，看起来价值不菲。她小心翼翼地递给我："小雨，这是妈妈给你的结婚礼物。"
我没有接："我不需要。"
"小雨，你听妈妈说，这些年妈妈过得也不好..."她试图解释什么。
"不好？"我看着她一身名牌，冷笑道，"看起来你过得挺不错的啊。"
她的脸色变了变："小雨，有些事情你不懂..."
"那你说给我听啊！"我突然爆发了，"你说啊！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一走就是二十七年？为什么连一个电话都不打？"
她沉默了很久，眼中有泪光闪烁："我...我不能说。"
"不能说？"我气笑了，"那你就别想参加我的婚礼！"
爸爸在旁边看着我们，脸色复杂。我知道他心里也很痛苦，一方面恨她的离开，一方面又不忍心看她被我这样对待。
"小雨，算了..."爸爸轻声说道。
"爸！"我转头看着他，"你不要心软！这些年我们吃了多少苦你忘了吗？"
爸爸的眼中闪过痛苦。是的，这些年真的很苦。他一个大男人，要工作还要照顾我，常常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我上大学的时候，学费很贵。爸爸为了不让我贷款，拼命加班挣钱，头发都白了一大半。
而她呢？她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看着她精致的妆容和昂贵的衣服，我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
05
昨天，李浩的妈妈来了。
她是个很温和的女人，听说了这件事后，试图劝我："小雨，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或许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阿姨，您不懂。"我摇摇头，"如果她真的有苦衷，为什么不能说出来？为什么要让我们猜？"
李浩妈妈叹了口气："孩子，有些事情可能真的很复杂。你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狠心的人。"
是啊，她确实不像狠心的人。可是越是这样，我越生气。
如果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我反而能理解她的离开。可是她看起来那么正常，那么善良，为什么就能狠心地丢下我们？
今天，她又来了。这次，她的态度更加坚决。
"小雨，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参加你的婚礼。"她的声音很平静，"我错过了你人生中的太多重要时刻，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了。"
爸爸想要赶她走，但她坚持不肯离开。
"老方，我们好好谈谈。"她看着爸爸，眼中有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没什么好谈的！"爸爸的态度很坚决，"你走！这个家不欢迎你！"
她没有走，而是坐在了沙发上："那我就坐在这里，等小雨改变主意。"
僵持了很久，我终于开口了。
"行，你不是要参加婚礼吗？"我看着她，"可以，但是有条件。"
她的眼中闪过希望："什么条件？"
"少我二十六年抚养费，一年两万，总共五十二万。还清了，你就可以坐主位。"
话音刚落，整个客厅都安静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爸爸也愣住了。李浩妈妈张大了嘴巴，显然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小雨..."她的声音在颤抖。
"怎么？拿不出来？"我冷笑着看着她，"你不是过得挺好的吗？五十二万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地从包里掏出了支票本。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了。她真的要给我写支票？
她的手在颤抖，笔尖碰到纸面的瞬间，我看到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爸爸突然站起来，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支票本。
"够了！"爸爸的声音在颤抖，"小雨，你太过分了！"
我愣住了。爸爸居然在为她说话？
"爸..."
"你知道这五十二万对她意味着什么吗？"爸爸的眼中满含泪水，"那是她这些年所有的积蓄！"
什么？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爸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开口："小雨，有些事情，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老方，不要..."
"不，她有权利知道真相。"爸爸的声音很坚定。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爸爸走到我面前，颤抖着声音说："小雨，你妈妈这些年..."
就在这时，她突然站起来，拼命地摇头："求你了，不要说！"
但爸爸没有停下："她这些年一直在..."
"住手！"她几乎是哭喊着打断了爸爸的话。
我的呼吸都快停止了，感觉有什么巨大的秘密即将浮出水面。
爸爸看着她痛苦的表情，然后转向我，嘴唇颤抖着说出了那句让我整个世界都颠倒的话：
"你妈妈这些年，一直在..."
06
"监狱里。"
爸爸的话如同一个炸雷，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响。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腿一软，几乎要瘫坐在地上。李浩妈妈连忙扶住了我。
"什么？"我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妈妈，不，那个女人已经泣不成声，双手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爸爸的眼中满含泪水："小雨，你妈妈她...她是为了救人才进去的。"
我的脑子完全转不过来了。监狱？二十七年？
"当年，你妈妈在路上遇到一个醉酒的男人要侵犯一个小女孩。"爸爸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她去阻止，结果那个男人摔倒了，后脑着地...死了。"
我感觉呼吸困难，整个人都在发抖。
"法院判了她过失杀人，二十五年有期徒刑。"爸爸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她出狱后，又因为适应不了社会，违反了假释条件，又被收监了两年。"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喃喃自语。
蹲在地上的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小雨，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真的对不起你..."
"所以这二十七年，她一直在监狱里？"我的声音在颤抖。
爸爸点点头："她不让我告诉你真相，她说不能让女儿背着罪犯母亲的身份长大。她宁愿你恨她，也不愿意你同情她。"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原来这些年，我一直在恨一个为了救人而牺牲自由的女人。
"那她现在的衣服，首饰..."我哽咽着问。
"是我给她买的。"爸爸擦了擦眼泪，"她出狱后什么都没有，我怕你看不起她，就给她买了这些。她不肯要，说要自己赚钱买，但是...她已经五十多岁了，又有案底，哪里能找到好工作？"
我看着蹲在地上哭泣的她，心里五味杂陈。
"她这些年在监狱里做什么？"我的声音很轻。
爸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在监狱里当义工，帮助其他犯人学习文化知识。还用自己的劳改工资，资助了十几个失学儿童。"
什么？我完全愣住了。
"那些五十二万..."
"是她这二十多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所有钱。"爸爸的声音很轻，"她原本想等你结婚后，把这些钱给你当嫁妆的。"
我的眼泪如决堤般涌出。她刚才真的准备把所有的积蓄都给我，只为了能参加我的婚礼，坐在主位上。
07
她缓缓站起身，脸上还挂着泪珠，但声音已经平静下来。
"小雨，妈妈知道你恨我。这些年，我每天晚上都在想你和你爸爸。"她走向我，"我想象着你长大的样子，想象着你上学时的紧张，想象着你第一次恋爱时的甜蜜..."
我想要说什么，但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监狱里有个图书馆，我把所有关于育儿的书都读了一遍。"她的眼中有着温柔的光芒，"我想知道，如果我在你身边，我应该怎么做一个好妈妈。"
爸爸在旁边也在抹眼泪："她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信，问你的情况。你生病了，她会在信里教我怎么照顾你。你考试了，她会在信里鼓励你要加油。"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哽咽着问。
"因为我不想让你背负这样的负担。"她轻抚着我的脸颊，"我的女儿应该快乐地长大，不应该为了一个罪犯母亲而感到羞耻。"
"你不是罪犯！"我终于忍不住了，"你是英雄！你救了那个小女孩！"
她摇摇头："小雨，我杀了人，无论什么原因，我都是杀了人。"
"那是意外！"我紧紧抱住她，"妈妈，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
她也抱紧了我，母女两人抱头痛哭。
李浩妈妈在旁边也在擦眼泪："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们了。"
爸爸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我们："好了，都别哭了。小雨要结婚了，应该高兴才对。"
我在妈妈怀里哭得更厉害了："妈妈，我要退还你那五十二万！"
"傻孩子，那本来就是给你的嫁妆。"她轻拍着我的背，"妈妈这辈子亏欠你太多了，这点钱算什么？"
"不！"我猛地抬起头，"妈妈，这钱你留着！你以后还要生活，还要养老，我不能要！"
她笑了，那是我见到她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笑容："傻丫头，妈妈还能工作几年呢。而且，能参加你的婚礼，能重新回到这个家，妈妈已经很满足了。"
爸爸也走过来，轻轻地说："小雨，让你妈妈坐主位吧。这是她应得的。"
我点点头，紧紧抱着妈妈不肯松开。
08
婚礼当天，妈妈穿着我给她挑选的礼服，端庄地坐在主位上。
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种从心底涌出的快乐，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妈妈，你真漂亮。"我挽着她的胳膊说道。
"我的女儿更漂亮。"她轻抚着我的婚纱，"小雨，妈妈为你骄傲。"
李浩走过来，恭敬地给妈妈鞠了个躬："妈，谢谢您养育了小雨。"
妈妈的眼中再次湿润了："浩子，以后小雨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她。"
"我会的，妈。"李浩认真地点点头。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当司仪介绍家长时，妈妈起身向大家鞠躬致意。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很多人都不知道妈妈的过往，但是看到她那份真诚和优雅，都被深深打动了。
晚上，婚礼结束后，我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聊天。
"小雨，妈妈想问你一件事。"妈妈有些犹豫地说。
"什么事？妈妈你说。"
"妈妈想...想回来照顾你和你爸爸，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不方便的话..."
"当然可以！"我连忙说道，"这本来就是你的家啊！"
爸爸也点点头："是啊，你回来吧。我们一家人应该在一起。"
妈妈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真的可以吗？我有案底，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什么案底不案底的。"我握住妈妈的手，"你是我妈妈，这就够了。而且，你是为了救人才..."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爸爸打断了我们，"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是妈妈抛弃了我们。却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她用自己的自由换来了一个素不相识小女孩的安全，然后默默承受了二十七年的牢狱之灾。
更让我感动的是，即使在那样的环境中，她依然没有忘记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她通过信件关心着我的成长，用自己微薄的劳改工资资助失学儿童。
这样的妈妈，我怎么能不爱她？怎么能不为她骄傲？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后发现妈妈已经在厨房忙碌了。
"妈，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我走过去抱住她。
"想给我的女儿做顿早餐。"她转身看着我，"二十七年了，妈妈终于可以为你做饭了。"
看着妈妈忙碌的身影，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是啊，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她等了二十七年才实现。
从今以后，我要用加倍的爱来弥补这些年她受到的委屈。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一个了不起的妈妈。
她不是罪犯，她是英雄。她是我这辈子最敬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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