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回去，跟妹妹聊了会天，被春晚里的小品逗得满脸笑意。
过了会，妈妈像是想起什么，“对了，笑笑啊，我那个养老公寓什么时候能装修啊？”
“妈人虽然老了，但是心不老，想装修的年轻一点，最好是那个什么‘奶油风’！”
我看着碗里的凉菜，心也一点点凉透了。
到现在，她们还在瞒着我。
妹妹在悉心地给小猫剥着虾，附和道：
“嘿嘿，姐，要不然你就把装修的重任交给我吧，你只管出钱，我一定出心出力，装一个妈喜欢的风格。”
“装修经费就30万吧，软装硬装都算上，我也自己贴点，你把钱直接转给我吧。”
妈妈也同意。
“这个好，淼淼最有鬼点子，又认真负责，装修这事儿就交给她吧。”
我没有抬头，声音平静。
“我没钱了。”
“什么！”母女俩具是一惊，“你工资两万一个月，你会没钱？”
我这才抬头，直视着她们，撒了个谎。
“我被公司裁了，年后可能得去外省找工作了，还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呢，在外省租房子、吃喝又是一笔开支。”
其实我是升职了，公司安排我年后去外省分部当主管。
这个好消息我本来是想在吃年夜饭的时候分享的。
我想，只要妈妈流露出一点心疼，我都可以马上说这是我欲扬先抑的玩笑，然后再把准备给她的新年礼物拿出来。
那是她念叨了好久的金项链，足足二十克。
今年金价不便宜，但我为了妈妈看到项链时的惊喜，咬牙加了一个月的班，特意在新年前买了过来。
但妹妹却先反应了过来：“啊！那房子什么时候才能装修啊。”
妈妈的声音拉高：“对啊，那房贷怎么办啊！”
听着她们焦急的声音，我自嘲地笑了笑，机械地拨开碗里的香菜，吃了一口白米饭。
妈妈却一掌拍在桌子上。
“江笑笑！你怎么还有心情吃饭啊！”
“你现在也别吃了，赶快回去投简历！那个公寓的房贷可不能断缴了。”
听到这，我的心瞬间酸酸胀胀，眼眶也一阵模糊。
因为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失业了，我的家庭是无法为我托底的。
想到妹妹那条刺眼的幸福热评：感谢爸妈的托举。
我也想得到家庭的托举啊。
然而现实是，我连家庭的拥抱都没有。
原来，真的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我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快到零点守岁的时间，爸爸却来敲了我的门：“笑笑，别生气了。”
“你也知道你妈刀子嘴豆腐心，她知道自己错了，刚偷偷抹眼泪呢，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你出来跟你妈说句话吧。”
爸爸的话让我想起了以前，在妹妹没出生的时候，妈妈的确很爱我。
要不然我也不会工作后一直给家里打钱。
我满腔的怒火奇异地平静了下来，甚至升起了丝丝欢喜。
爸爸肯来道歉，他们是不是要补偿我？
我打开门，看到客厅烤炉的案子上有两个红包。
红包一个薄、一个厚。
就在我想着我的是哪个时。
爸爸走过去把厚的红包给了我，薄的红包给了妹妹。
坐在烤炉旁的妹妹愣了，不可思议地问：
“爸爸，你是不是拿错了？这个红包是给我的？”
妈妈摸摸她的头：“怎么可能弄错，红包都是我俩亲手包的。”
我接过厚厚的红包，心里有了一丝松动和愧疚。
刚刚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其实爸妈还是惦记我的，不然也不会给我这么厚的红包。
我口袋里的金项链都在发烫，我是不是该在现在拿出来送给妈妈。
可当我期待地打开红包，拿出来的却是一沓零钱。
最大面值1块，最小面值1毛。
共同点是，这些钱都破破烂烂、起了毛边。
我数了数，一共43.7元。
数完钱，手指头都脏了。
妹妹则打开红包就发出了一声惊喜地尖叫。
“奥迪的车钥匙！”
说完，妹妹抱着妈妈就亲了一口：“你们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的！爱你们！”
爸爸嘿嘿一笑：“我也没开几次，年纪大了，开不着，直接送给你了。”
那辆奥迪，是我去年送给爸爸的。
还记得他当时对我说：闺女，爸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爸就想要个车，能到处开着溜溜。
我咬咬牙，用全部年终奖给他买了这辆奥迪。
而现在，奥迪的车钥匙却在妹妹手上。
看着面前的妈妈和妹妹亲亲热热的抱在一起，我把钱重新塞回红包，放在了桌子上。
妈妈看到了，有些不悦。
“怎么？嫌钱少啊？从年夜饭开始之前就一直耍脾气，饭都没吃，还没耍够？”
我平静地说：“你们给江淼淼送奥迪车钥匙，给我发43.7元的红包。”
妈妈的语气很无语：“红包就是走个过场的形式，你这孩子还真数有多少钱......”
“那你们怎么不用奥迪车给我走个形式？”我问。
妹妹的声音却无端拔高了八度。
“你这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这车反正你已经给出去了，在谁手上都跟你没关系了！”
我冷笑：”我斤斤计较？”
我弯下身体，蓦地掀翻烤炉，“这才叫斤斤计较！”
火星偏飞，上面的茶壶龙眼跟奶茶滚了一地。
妹妹尖叫：“啊——我刚做的头发！”
妈妈吓得连忙拉走妹妹：“你疯了吗江笑笑！”
几人满地找地方落脚。
而我默不作声地拔掉空调电源，去掉冰箱开关，顺便把电脑线也都拔了。
这些都是我买的，既然我斤斤计较，那也都别想要了！
做完这些，我直接点开手机，“你好，是搬家公司吗？我这有一堆家电需要带走，价格不是问题。”
在几人的尖叫声中，我一把夺过妹妹手上的车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带着行李跟那些家电回到了公司所在的城市，也就是隔壁省。
当初觉得离家近点，也好照顾爸妈，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得了闲空，我才有机会拿出一直放在口袋里的礼盒。
这是我本来打算送给妈妈的新年礼物。
我取下金项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黄金衬得人气色好了不少。
爸妈也很硬气，整个春节，像是双双商量好了似的不理我。
直到房贷的还款日到了。
我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来电显示不是妈妈就是爸爸。
等过了一个小时，我这才慢悠悠地接听。
接通后，她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江笑笑，你连你妈的电话都不接，是不是野了！“
我不紧不慢，”没听到，怎么，有事吗？“
”我正要问你，你解绑房贷干什么？扣款都扣到我的卡上来了！”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让人窒息。
我声音冷淡：“我没有工作啊，拿什么还房贷。”
“你还没找到工作？”妈妈的声音尖锐又刺耳。
“从年前到现在，咋也十天了吧，十天你都没去找新工作，你要躺成废人啊！”
接着，她又说道：
“江笑笑，这个月房贷算我先帮你垫上的，你找到工作了再还给我都行，但是冰箱和洗衣机，你现在必须拉回家来！”
我觉得好笑，“这都是我买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听到我语气变了，妈妈也顿了顿，施舍般换了一副温柔的语气。
“笑笑，家里没有冰箱，剩菜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你也知道妈穷了一辈子，过的都是苦日子。”
“那洗衣机也是，妈这几天都手洗全家的衣服，腰酸背痛这些老毛病不说，就是手都快长冻疮了。”
听着她故意卖惨，我没忍住笑出了声，“没冰箱没洗衣机？那叫你的好女儿江淼淼给你买啊，找我干什么。”
妈妈果然装也不装了。
“淼淼一个月才挣几个钱！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到妹妹口袋里那仨瓜两枣了？！”
“妈就知道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计较，你就说这次过年吧，从饭菜口味计较到红包，我都懒得说你，社会上你也是这样吗？”
我知道，她又想PUA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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