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这人就是个江湖术士，能行吗？”
1938年春，江苏丹阳的茅山脚下，管文蔚看着正在把玩一枚铜钱的陈毅，心里直犯嘀咕。
陈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了远处的镇江城，那里正插着日本人的膏药旗。他突然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有时候，迷信也是一种武器。”
这个被陈毅看中的“江湖术士”，不仅真的混进了日军司令部，还把那个不可一世的宪兵队长耍得团团转，这操作，连现代编剧都不敢这么写。
01
1938年的苏南，局势那叫一个乱。日本人占了镇江，卡住了交通要道，新四军要在这一带活动，那是真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当时新四军第一支队的司令员陈毅，正为一件事发愁：眼睛瞎了。这可不是真瞎，是情报网建不起来。镇江城里鬼子防守严密，一般的侦察员根本混不进去，混进去了也接触不到核心机密。
这时候，当地抗日武装的头领管文蔚给陈毅提了个人。这人叫管有为，是管文蔚的族人，按辈分管文蔚还得叫他一声“叔”。这管有为也是个奇人，读书人出身，但书读着读着就偏了，迷上了相面测字，还在上海城隍庙混出了名堂，号称“卧月山人”。
上海沦陷后，这老兄不愿受日本人的鸟气，卷铺盖回了老家丹阳。
陈毅一听，眼睛亮了。那个年代，日本人虽然嘴上喊着“大东亚共荣”，骨子里却迷信得很，尤其对中国这些神秘兮兮的玄学，那是又好奇又敬畏。
陈毅立马让管文蔚把人请来。这管有为来了之后，也不怯场，既然说是看相，那就得做全套。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放大镜，又拿出一把刻度尺，对着陈毅的手掌就是一顿研究。这架势，知道的是在算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搞什么科学实验。
看了半天，管有为冒出一句：这就不是凡人的手，这是大将之才，威风八面啊。
陈毅乐了，这算命先生有点意思，不仅会看相，还会看人。陈毅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亮了底牌：不是让你来算命的，是想让你去镇江，给日本人“算算命”。
这就是陈毅的高明之处，他看准了管有为身上的那股子江湖气和爱国心。让一个算命先生去搞情报，这招叫“灯下黑”，日本人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新四军会用这招。
陈毅的算盘打得很精。当时的镇江，日军、伪军、特务混杂，正经人谁敢往那凑？但算命先生不一样。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越是乱世，人越是心里没底，越想知道明天是死是活。这就是刚需。
管文蔚把任务一说，管有为也没含糊。虽然他平时是个跑江湖的，但面对国仇家恨，这人骨子里还是有血性的。他接过组织给的200块大洋作为活动经费，二话没说，收拾起那个装满罗盘、龟壳的布包，转身就往虎穴里钻。
02
管有为进了镇江城，并没有急着开展工作，而是先在城里转悠了两天。
他得选个好地段。最后，他把卦摊支在了镇江最繁华、也是汉奸特务最集中的大西路。这地方，鱼龙混杂，消息最灵通。
起初，生意并不好做。毕竟兵荒马乱的，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谁有闲钱算命？但管有为不急，他的目标本来也不是老百姓。他专门盯着那些穿黄皮的伪军和给日本人办事的“翻译官”。
这帮人，表面上风光，其实心里虚得要命。今天跟着日本人欺负同胞，晚上睡觉都怕被人抹了脖子。这种心理状态，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客户”。
管有为有一套绝活，叫“由于”。也就是不管谁来，先用话术把你镇住，然后再顺着你的话说。再加上他在上海滩混了那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
没过多久，他在伪军圈子里就火了。
有个伪军小队长，丢了把枪，急得团团转，生怕被日本人枪毙。死马当活马医，跑来找管有为。管有为装模作样地掐算了一番，给了个方位。巧的是，那枪还真就在那个方向的暗娼家里找到了。
这下好了，“管半仙”的名号彻底打响了。
但管有为知道，光搞定伪军没用，得钓大鱼。他的目标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日军宪兵队长。
这就得说到日本人的文化心理了。日本这个民族，对中国的阴阳五行、风水堪舆那是非常痴迷的。尤其是那些下级军官，在战场上杀人放火，精神高度紧张，极度需要一种心理寄托。
那个宪兵队长，就是个典型的迷信头子。听说镇江出了个活神仙，连翻译官都说准，他坐不住了。
第一次见面，气氛很紧张。宪兵队长带着几个持枪的卫兵，把卦摊围得水泄不通。要是换个心理素质差的，估计当场就尿裤子了。
但管有为是谁？那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气定神闲地摆弄着手里的铜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通过翻译告诉宪兵队长，你最近印堂发黑，是不是总感觉背后有凉风？
这话一出，宪兵队长的脸都白了。他最近确实总做噩梦，梦见被游击队偷袭。
管有为顺势给他解了一卦，说了一堆“逢凶化吉”的车轱辘话。虽然没啥实质内容，但架不住听着顺耳啊。宪兵队长听完，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当场就赏了大洋。
从那以后，这宪兵队长只要有大行动，必定先来找管有为“问吉凶”。
03
这事儿发展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很离谱了。
你想想，一个侵略军的宪兵队长，每次出门扫荡前，不想着研究作战地图，不想着派侦察兵，先跑来问一个中国算命先生：我是往东走好，还是往西走好？
但这正是陈毅想要的效果。
管有为开始源源不断地送出情报。日本人要去哪扫荡，出动多少人，带什么武器，管有为通过“解卦”，套得一清二楚。
但他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陈毅给他的任务是搜集战略情报，也就是大方向上的动向。但看着这帮鬼子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管有为的心思活泛了。
他在想，既然日本人这么信我，我为什么不能给他们“指条明路”呢？
有一次，日军集结重兵要对茅山根据地进行大扫荡。那宪兵队长又来问卦了。他神色凝重地问管有为，这次行动，能不能顺利？
这是几百条人命的大事。管有为看着那个杀气腾腾的鬼子，手里捏着铜钱，心里在打鼓。如果照实说，那就只能被动防御。如果撒个谎呢？
他心一横，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嘴里念念有词，最后指了一个方向，告诉宪兵队长，此去向南，有紫气东来，大吉大利。那个方向，根本不是新四军的主力所在地，而是一个早就设好的口袋阵。
宪兵队长信了。他带着大队人马，兴冲冲地往南边杀去。结果可想而知，一头扎进了新四军的伏击圈。那次战斗，日军死伤惨重，连迫击炮都丢了好几门。
这下子，新四军那边乐坏了。管文蔚收到捷报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算命先生的功劳。
管有为尝到了甜头，胆子也越来越大。他开始频繁地利用“卦象”干扰日军的决策。
只要日本人想往东，他就说东边有“煞气”，得往西绕路。只要日本人想突袭，他就说时辰不对，得缓一缓。
那段时间，镇江的日军就觉得邪门了。怎么每次出去扫荡，不是扑个空，就是踩地雷？甚至有一次，管有为说那天不宜动土，硬是让日军推迟了修炮楼的计划，给了游击队转移群众的时间。
04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管有为这种操作，虽然爽，但风险是指数级上升的。日本人虽然迷信，但不是傻子。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次数多了，再蠢的人也该反应过来了。
为什么每次听了“半仙”的话，都会倒霉？为什么新四军总能像长了天眼一样，知道皇军的动向？
1940年初，镇江城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很诡异。
那天，管有为像往常一样出摊。但他发现，街上的气氛不对。平日里那些见了他点头哈腰的伪军，今天都躲着走。几个熟识的商贩，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恐惧。
凭借着特工的直觉，管有为知道，自己可能暴露了。
这时候，理智的做法是马上撤离。凭他在城里的关系网，要想跑，还是有机会的。
但他犹豫了。那天正好有一批重要的军火要运过境，如果没有他在城里盯着日军的动向，这批军火很可能被截获。
就在他犹豫的这个档口，一队日本宪兵冲了过来。
这次没有客气，没有翻译，甚至没有废话。宪兵直接踢翻了卦摊，把罗盘、签筒踩得粉碎。几把刺刀同时也顶在了管有为的胸口。
那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宪兵队长，此时站在不远处，阴沉着脸，眼神里全是杀意。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这个中国人当猴耍了一年多。
管有为被带走的时候，表情很平静。他其实早就给自己算过一卦，这一劫，是躲不过去的。他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05
审讯室里，日本人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
他们把管有为吊在梁上，皮鞭、烙铁、电椅，能用的刑具都用上了。那个宪兵队长发了疯一样地逼问，你的上线是谁？新四军的指挥部在哪？
管有为被打得皮开肉绽，但他只咬定一句话：我就是个算命的，卦象有时候准，有时候不准，这我也没办法啊。
这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回答。因为如果他承认了，那就坐实了间谍罪。如果他不承认，咬死自己是学艺不精，日本人虽然怀疑，但没有确凿的证据。
而且，陈毅当初布这颗棋子的时候，做得非常绝。管有为是单线联系，除了管文蔚，没人知道他的底细。他在城里也没有发展下线，所有的情报都是通过死信箱传递的。
日本人查遍了管有为的所有关系网，除了他是管文蔚的族人这条线索外，根本找不到他和新四军有实质性联系的证据。
那个宪兵队长气急败坏。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看起来文弱不堪、见钱眼开的算命先生，骨头怎么比铁还硬。
在阴暗的牢房里，管有为撑过了最后的时间。
那些日子里，他一定想过很多。想过茅山脚下的那次面试，想过陈毅的那句“迷信也是武器”，也想过家里的妻儿老小。
1940年的那个冬天特别冷。日本人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又怕夜长梦多，决定秘密处决管有为。
行刑那天，没有公审，也没有通告。
日本人把他拉到了荒郊野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管有为依然没有松口。他用这种最沉默的方式，完成了最后的任务。
消息传回丹阳，管文蔚把自己关在屋里很久没说话。
陈毅听到这个消息后，摘下帽子，望着镇江的方向，久久地站着。他知道，那颗在敌人心脏里跳动的钉子，被拔掉了。但他也知道，这颗钉子已经把敌人的心脏扎出了血。
管有为牺牲时，只有40岁。
他没有军籍，没有穿过一天军装，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由于保密需要，他的名字都不为人知。在镇江老百姓的眼里，他只是那个算卦失手、得罪了日本人的倒霉蛋。
直到很多年后，档案解密，人们才知道，这个拿着放大镜、摆弄着铜钱的“半仙”，是怎样在那个血雨腥风的年代，一个人扛起了一条情报线。
这故事说到这，其实挺让人唏嘘的。
管有为这一辈子，给无数人算过命，甚至给杀人不眨眼的鬼子算过命，但他唯独没有给自己的命运留一条后路。
或者说，当他决定接下那200块大洋，走进镇江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给自己的命运算出了最终的卦象：
身在乱世，命如草芥，但这口气，这根脊梁，得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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