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年间,荥阳郑氏乃名门望族。郑家公子郑生,年方弱冠,天资聪颖,饱读诗书,是家族寄予厚望的栋梁。这一年,郑生奉父命携重金入京赴考,一路车马辚辚,满怀壮志,只盼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长安繁华,朱雀大街车水马龙,酒肆歌楼鳞次栉比。郑生初入帝都,虽潜心备考,却也难抵市井风情的吸引。一日闲游之际,他于平康坊外偶遇一女子,身着素色罗裙,眉眼温婉如秋水,步履轻盈似流风,正是青楼名妓李娃。郑生一见倾心,魂牵梦萦,次日便寻至李娃所在的娼楼。鸨母见郑生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知是富贵公子,连忙热情款待,唤出李娃相陪。
李娃不仅容貌出众,更通诗书、善音律,与郑生闲谈之际,言辞雅致,见解独到,全然无市井俗艳之气。郑生愈发痴迷,当即决定在此长住。此后数月,郑生日日与李娃相伴,或品茗论诗,或抚琴唱和,将赶考之事抛诸脑后。他出手阔绰,对李娃及娼楼上下多有馈赠,千金散尽也毫不吝惜。李娃虽身处风尘,却对郑生一片真心,曾数次婉言劝他专心备考,郑生却沉浸在温柔乡中,全然不听。
不觉半载有余,郑生所携重金已然耗尽。昔日笑脸相迎的鸨母见他囊空,态度骤变,渐生怠慢。不久后,鸨母设下圈套,谎称李娃需回外家省亲,诱骗郑生随行。行至中途,鸨母借口先行打探,将郑生独自弃于荒郊破庙。郑生久等不见李娃,返回娼楼时,早已人去楼空,门房恶语相向,将他驱赶出门。
恰逢此时,郑生的父亲荥阳公因公入京,偶然路过西市,见一场葬礼上的挽歌郎声情并茂,引得众人围观。荥阳公走近细看,竟发现那挽歌郎正是自己以为早已客死他乡的儿子!他见儿子身着粗布丧服,在丧葬队伍中卖唱,只觉玷辱了名门世家的颜面,气得浑身发抖。
葬礼结束后,荥阳公命人将郑生拖拽至僻静处,厉声斥责他“辱没门楣、败坏家风”。郑生见父亲怒不可遏,吓得魂飞魄散,跪地连连求饶。荥阳公却怒火难平,取来马鞭,对着郑生狠狠抽打,直打得他皮开肉绽、昏死过去。荥阳公以为他已气绝,又羞又愤地转身离去,将他弃于荒野。
巧的是,李娃此时已脱离娼籍,独自居于城南一处小院。原来,当日鸨母设计赶走郑生后,李娃察觉真相,悲愤交加,以死相逼,终得赎身。她心中始终牵挂郑生,却遍寻无果。这日风雪夜,李娃听闻窗外传来熟悉的呼救声,连忙披衣出门查看。当她看清雪中那个奄奄一息的乞丐正是郑生时,心如刀绞,当即跪倒在地,将郑生紧紧搂入怀中,泪如雨下。
李娃将郑生带回院中,悉心照料。她为郑生清洗伤口,敷上珍贵的药膏,又亲手熬制汤药和米粥,喂他服食。郑生昏迷数日,李娃便日夜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待郑生醒来,见眼前照料自己的竟是李娃,又羞又愧,泣不成声。李娃握着他的手,柔声安慰:“公子不必自责,过往之事皆非你之过。如今你需安心养伤,待身体痊愈,再图前程。”
在李娃的精心调治下,郑生的伤势渐渐好转。但他经此打击,意志消沉,整日郁郁寡欢。李娃见状,一面耐心开导,一面变卖了自己积攒的首饰,为郑生购置书籍笔墨,鼓励他重新备考。她每日陪在郑生身边,为他研磨铺纸,深夜仍在一旁挑灯守候,温茶添衣。郑生见李娃对自己不离不弃、倾心相助,心中感激涕零,终于重新振作精神,发愤苦读。
此后数年,郑生日夜苦读,李娃则悉心照料他的饮食起居,家中大小事务皆由她一手打理。功夫不负有心人,天宝初年的科举考试中,郑生一举高中状元,金榜题名之日,长安城内万人空巷,争相一睹状元风采。郑生身着状元红袍,跨马游街,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李娃。
郑生高中后,并未忘记李娃的恩情,当即向朝廷上书,奏明李娃对自己的救赎之恩,恳请陛下恩准他与李娃结为夫妇。唐玄宗听闻此事,感佩李娃的贤德与深情,不仅准奏,还破格册封李娃为“汧国夫人”。
郑生携李娃衣锦还乡,荥阳公见儿子不仅金榜题名,还娶了一位贤德的汧国夫人,往日的怒火早已消散,心中只剩愧疚与欣慰。他亲自出门迎接郑生和李娃,握着郑生的手,悔恨地说道:“昔日为父一时糊涂,险些害了你的性命,多亏李娃夫人悉心照料,你方能有今日。”郑生见父亲已然悔悟,便也放下过往恩怨,父子二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此后,郑生在官场之上兢兢业业,官运亨通,最终官至刑部尚书。李娃则以汧国夫人的身份,悉心打理家事,孝顺公婆,善待下人,深得家人与邻里的敬重。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恩爱一生,成为流传千古的佳话。而《李娃传》的故事,也随着岁月流转,被世人代代相传,彰显着真情与善良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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