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家在网络上应该都看到了这样的消息。

叙利亚南部的六个德鲁兹人村庄要求并入以色列。

以至于有网友开玩笑说,这简直是——“朱大帅减少人口压力,以色列开疆拓土,德鲁兹人奔向幸福生活,三赢”!

其实,关于这个消息,事实是真假参半的。

在翻阅了大量相关资料后,咱们可以发现,这个说法大致是由两个信源发酵出来的。

一个是叙利亚南部某位德鲁兹社区领袖的自拍视频,他声称,“我们不接受恐怖分子的统治,我们宁可生活在以色列的治理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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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则是,靠近戈兰高地的6个德鲁兹社区举行会议,要求以色列保护戈兰高地叙利亚一侧以及叙利亚西南部苏韦达的叙利亚居民(这些地区8成以上都是德鲁兹人,剩下的主要是希腊东正教徒和一部分天主教马龙派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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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看,这群德鲁兹人确实亲近以色列,但并未直接喊出要并入以色列,去当以色列人的诉求。更多的,他们只是面对接下来极为不确定,危机四伏的生存状态,希望以色列能提供一定的安全保护而已。

这里多说一句,如今的一些短视频,往往就是断章取义的几个镜头,再配上超燃的bgm醒脑,然后打出字幕标注时间地点和发生的事情。

因为这类视频模糊且长度较短,也没有上下文,背景语言不清楚或者听不懂。直接就被中文解说和字幕给重新演了一遍,的确让人不知是真是假(比如下面这样的)。还是需要观者理性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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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咱们接着说这个德鲁兹人。

在德鲁兹人眼中,如今主导反政府武装的沙姆解放组织(HTS)让他们十分恐惧。

从历史上看,千年以来,德鲁兹人曾数次面临灭族式的压迫和屠杀。而向他们挥起屠刀的,还都是同为阿拉伯人的穆斯林“圣战者”。

原来,虽然德鲁兹人同样属于阿拉伯民族,也信仰伊斯兰教,但却和阿拉维派一起,被中东穆斯林世界列为两大“异端”信仰。

因为,他们的教义和生活习惯,一直被认为“十分不清真”——

先看阿萨德家族所属的阿拉维派:

他们喝酒,不封斋不朝觐、不行割礼、不朝圣,并严格执行一夫一妻制。阿拉维派祈祷的时候还引入了很多基督教仪式。比如,会念福音书的段落,进圣餐饮圣酒,不但过圣诞节,还过复活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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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德鲁兹派:

他们也喝酒,不封斋不朝觐、不行割礼、坚持一夫一妻制,并主张免去礼拜、朝觐、天课、圣战等义务。甚至他们还不设清真寺,宗教礼仪讲究一切从简,也不强制禁食猪肉。主打一个只要心中有真主即可,无需花精力去严守清规戒律和各种形式主义。

(德鲁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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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俩教派跟基督徒走的还挺近(中东是基督教的发源地,阿拉伯人中也有一定数量的基督徒,阿拉伯人只属于一个人种的概念,阿拉伯血统并不一定就代表穆斯林身份),并吸收了不少基督教教义的相关内容。

也正因如此,上述两派曾长期被中东的保守伊斯兰教群体视为——“该下火狱的叛教者”。针对他们的屠杀,都叫“圣战”。

它们不被主流认可的身份一直持续到了1920年代,最终在法国殖民者的运作下,阿拉维派和德鲁兹派被什叶派承认,并勉强收归旗下。

当然,法国人可不是做慈善的,他们这样搞,不仅不是要帮助阿拉伯人的团结,反而是在专门“离间”。

大家如今看到的这些阿拉伯国家,像埃及、约旦、叙利亚等等,它们其实都并非自然形成的民族国家,而是一战后,英法等西方殖民者在奥斯曼帝国的遗产上强行划出来的势力范围,并以此为基础,被安排建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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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段岁月中,对中东进行“委任统治”的英法两国为了能长久的控制这里,都实行了分而治之政策,千方百计的阻挠阿拉伯人团结,以防止他们形成反抗力量一致对付自己。

典型的就是有关权力分配的安排。

比如叙利亚。这个国家多数人口属于逊尼派穆斯林,但法国人却专门扶植了个“异端”——阿拉维派。并给什叶派长老们施压,让他们最终承认了阿拉维派和德鲁兹派的穆斯林身份,并将其纳入了什叶派,算是争取了个能“上桌”的“名分”。

伊拉克则正好反着来,英国人让占了少数人口的逊尼派坐上了统治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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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之所以早前法国人选择扶植阿拉维派而非德鲁兹派,主要是阿拉维派人多,当年约占叙利亚总人口的20%;德鲁兹派只有3%。另外,相比德鲁兹派,阿拉维派更加西化,受教育程度也明显要高,更符合那种“精英统治者”的人设。

(老阿萨德夫妇和子女们。阿拉维派在生活上几乎看不到宗教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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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阿拉维派人口生产实在不给力,如今已经跌至了11%的占比。

德鲁兹派要稍好一点,依旧还能保持3%的人口比例。

在阿拉维派“坐龙廷”的叙利亚世俗政权,德鲁兹派过的还算安稳,能像个正常公民一样不受歧视,从容的坚持自己的信仰和生活习俗。

直到上一轮叙利亚内战开打,包括伊斯兰国在内的极端宗教武装,曾经对他们进行过报复式屠杀。腥风血雨,至今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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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以色列境内的德鲁兹人,过的相当不错。

以色列,虽然自称“犹太国”,但它其实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宗教信仰也是很多样的——除了主体民族犹太人(约为75%),以色列的第二大族群就是阿拉伯人(约23%),同时还分布着一定规模的亚美尼亚人(天主教徒为主)、少量的切尔克斯人(突厥血统的高加索人,主要信仰伊斯兰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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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拿着以色列国籍的阿拉伯人中,还存在一个鄙视链——德鲁兹人>信仰基督教的阿拉伯人>阿拉伯穆斯林。

长期以来,在阿拉伯世界里,很多基层民众普遍都是以村庄、部落、宗教和教派、族群、血缘为纽带来维系的,相比之下,有时候国家认同反倒成次要的了。

放在小族寡民又饱受歧视迫害的德鲁兹派群体中,也是如此。

为了生存,他们更在乎的是“跟对人,走对路,吃饱饭”。

所以,相对于其他阿拉伯人,德鲁兹对以色列更容易产生国家认同感。

(德鲁兹派教士高举以色列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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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说明问题的就是,1956年第二次中东战争(苏伊士运河战争)最危急的时刻,德鲁兹人曾主动请缨,要接受以色列的国防动员,将自己的族群纳入了全民义务兵役制范围内。

此后,以色列《兵役法》的覆盖对象除了世俗犹太男女公民,还扩增至了德鲁兹男性(女性自愿)。

至今,以色列德鲁兹人男性服兵役的比例超过83%,已经高于了以色列的犹太公民(70%)。

(这样装扮的极端正统派犹太人,是享有兵役豁免权的。他们拿着社会福利,只负责念经和生娃,出生率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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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长期身处险恶的生活环境之中,让德鲁兹派民风坚韧强悍,上进又能打。一旦获得相对平等的社会身份后,往往会干的很卖力。

比如,以色列的第一个非犹太裔部长、第一个非犹太裔大使、第一个非犹太裔飞行员、第一个非犹太裔“蛙人”(这是摩萨德的精锐特工队员),都来自只占人口1.6%的德鲁兹人当中。

像1982年的贝卡谷地战役中的以色列功勋飞行员中,有好几个,就是德鲁兹人。

甚至,德鲁兹人每次投票时,也大都会选择支持以色列最保守,最坚持犹太人优先的“利库德集团”。

你看下图这位以色列部长,也是德鲁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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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如今加沙巷战中的被安排执行最危险任务的以色列国防军,也不乏德鲁兹编队。据说,他们对同为阿拉伯人的哈马斯,下手甚至比犹太人还狠。

(这是以军中德鲁兹编队的“五色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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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以色列国防军总参谋长哈勒维亲切会见以色列北部德鲁兹派领袖塔里夫,请求帮助进行战争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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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咱们还是再说回叙利亚的德鲁兹派。

德鲁兹派主要分布在叙利亚、黎巴嫩、以色列、约旦、以色列等国。其中人口最多的就是叙利亚,约60万左右。他们中的一半,聚集在叙利亚南部靠近约旦和戈兰高地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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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早在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时,以军就侵占了叙利亚的戈兰高地,并就此控制了这块地盘的大部分区域。只有戈兰高地的东部边界被联合国划为缓冲区,以色列并未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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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前阵子,随着阿萨德政府的倒台,以色列趁火打劫进入了此处,并控制了叙利亚的最高峰-黑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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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分布上看,以色列的德鲁兹人分布在其北方,叙利亚的德鲁兹人多位于南部,他们之间在戈兰高地,就有着大片交集。

特别是以色列控制下的戈兰高地,截止到2022年的统计数据,约 20%的德鲁兹人加入了以色列籍。但大部分德鲁兹人还只是拿着可以自由出入以色列,并享受部分以色列社会福利的特殊身份卡,依旧保留着叙利亚公民的身份。

不过,算起来,从六十年代到现在,也有半个多世纪了。由此可见叙利亚的德鲁兹人对叙利亚还是有一定国家认同的。

(戈兰高地的德鲁兹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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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成想,这个庇护者突然就垮了。开进大马士革要当政的那个主要反对派武装,HTS的前身“努斯拉阵线”曾经先后委身于两个老大——伊斯兰国和基地组织。

要知道,上述两个恐怖组织,曾经号称要用“圣战”把德鲁兹人赶尽杀绝,全送去下“火狱”。

对于德鲁兹人而言,靠以色列保护虽然不体面,但也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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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有必要再强调一下。

所谓的“公投加入以色列”的传闻,并非事实。叙利亚的德鲁兹人发声,只是在寻求帮助,不是在哭着喊着要去当以色列人。大家看短视频的时候,还真别瞧见什么,就直接信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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