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肖栋梁,1957年出生在四川内江一个普通农民家庭。
1975年12月,我响应国家号召参军入伍,被分配到成都军区某步兵团。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一身军装将伴随我度过人生最难忘的岁月。
新兵下连后,我被分到侦察连。连长说我身手灵活,观察力强,很适合干侦察兵。在新兵连,我认识了一辈子最好的战友——宋德明。
宋德明是河南新乡人,1956年生,比我大一岁。他的家境比我还要困难,父亲是老复员军人,因伤致残只能干些轻活,母亲有气管病,家里还有三个妹妹要养活。但他从不在人前提起家里的困难,永远都是笑呵呵的样子。
1976年春节,我们一起值班。零下几度的天气,他把自己的棉手套给我戴:"老肖,你四川人受不了这温度,戴上吧。"就这样,我们成了最铁的战友。
那几年,我们一起参加各种军事训练,一起在演习中摸爬滚打。1978年,我们连在军区比武中获得第一名,我和宋德明都立了三等功。
宋德明军事素质特别好,枪法准得吓人,3000米武装越野总是全连第一。每次比赛,我都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但永远差那么一点。他总是开玩笑说:"老肖啊,你要是能把你的文化课本事匀给我一点,把我的体能给你一点,咱俩就都完美了。"
确实,我的文化课成绩在连队是数一数二的。每到休息时间,战友们都爱找我帮忙写信、看报纸。宋德明呢,初中毕业,基础课程还行,但在政治理论学习上总是吃力。
1980年底,团里下发通知,要开展提干考试。这在当时是最重要的晋升通道,考上后就能由士兵提升为军官。但名额异常珍贵,我们整个团只有5个名额,而我们连只有一个。
考试内容包括政治理论、军事知识和文化课。那段时间,宋德明特别用功,经常熬到深夜看书。
有天夜里,我看见他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书,第二天早上眼睛都是红的。
考试前一周,宋德明支支吾吾地找到我:"老肖,你文化课好,这次考试肯定没问题。可是......"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父亲最近病重,家里为了给老爷子治病,借了不少钱。要是能提干,工资和待遇都会提高很多。
考试那天,我在最后一道政治理论题上,故意写偏了重点。交卷时,我看见宋德明正在认真答题的样子,心里踏实了。
成绩出来那天,宋德明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考取了提干名额。连长宣布时,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红着眼圈,努力控制着情绪。
1981年3月,宋德明正式提干,被授予少尉军衔。因为表现优秀,他被调往边防部队。临走那天,他拉着我的手说:"老肖,等我站稳脚跟,一定帮你调过来。"
后来的两年,我们经常通信。他说边防条件艰苦,但很充实。还说认识了一个当地姑娘,人很好,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1982年底,我光荣转业,分配到了成都一家国营机械厂。那时候,厂里的工作是很多人羡慕的"铁饭碗"。
转业后,我和宋德明的通信逐渐少了。最后一封信是1983年8月,他说部队要执行一项重要任务,可能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写信了。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直到2023年11月的一天,组织部突然找我谈话。一位头发斑白的老首长,从档案袋里取出一份泛黄的材料。
"肖栋梁同志,关于1981年的提干考试,组织查到一些情况。"老首长说,"当时的阅卷老师发现,你的答卷水平明显低于平时成绩。这个情况,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是的,我是故意的。"
老首长叹了口气:"宋德明同志,1983年10月在执行特殊任务时壮烈牺牲,为掩护战友撤退,他独自断后,英勇献身。牺牲前,他写了一封信......"
那一刻,我的眼前一黑,四十多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原来,1983年8月后的来信,都是他的战友代写的。他们不忍心告诉我真相,怕我接受不了。
"他在信中说,1981年的提干考试,是你故意让给他的。他一直想找机会报答你,可惜......"老首长的声音哽咽了。
2024年春节,我专程去了趟河南新乡。宋德明的父母早已过世,三个妹妹都成家立业了。
他的大妹妹告诉我,哥哥牺牲后,部队给予了很大的抚恤,还帮着把最小的妹妹送进了师范学校。
在宋德明老家的烈士陵园,我站在他的墓碑前。照片上,他永远是那个28岁的英俊军官。墓碑背面,刻着他生前的一句话:
"我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我的光荣,就是革命军人。"
回程的火车上,我翻开随身携带的日记本。扉页上,还保留着他当年的字迹:"栋梁兄弟,江山代有才人出,愿你我共同进步。宋德明,1981年3月"。
天下最难得的,不是某一时刻的豪迈,而是长久岁月中的坚守。我的战友宋德明,用他28年的生命,诠释了什么是军人的责任与担当。
如今,我已经退休了。每年清明,我都会带着一瓶特制的"老窖头曲",去看看这位永远停留在青春岁月里的战友。那是他最爱喝的酒,也是我们之间永远的约定。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代军人接续奋斗。
我常想,宋德明的精神,永远活在保家卫国的战士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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