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赵 编辑|赵赵
2025年12月23日,国家文物局和江苏省委省政府同日出手,联合调查组进驻南京博物院。
一幅66年前被爱国藏家无偿捐赠的国宝,竟以8800万天价现身拍卖会!当年6800元"贱卖"的销售单上,买家栏只写着两个字——"顾客"。
这背后,三个人的名字浮出水面,一张跨越数十年的文物盗卖网彻底撕开。
8800万拍卖惊雷
2025年5月,北京某拍卖公司的预展厅里,一幅长达7米的明代古画静静陈列。标签上写着:仇英《江南春》图卷,起拍价8800万元。画卷上60多方印鉴熠熠生辉,其中12枚都盖着同一个名字——庞莱臣。
这个名字在中国收藏史上如雷贯耳。民国时期江南第一藏家庞莱臣,"虚斋"收藏被誉为"江南收藏甲天下,虚斋收藏甲江南"。而这幅被"过云楼"顾文彬称为"仇画第一"的《江南春》,正是虚斋至精之品。
但当庞莱臣的曾孙女庞叔令看到这则拍卖信息时,整个人都懵了。"这幅画明明是我祖父1959年捐给南京博物院的,怎么会出现在拍卖会上?"她翻出家族档案,那张泛黄的捐赠感谢信清清楚楚写着:1959年3月13日,庞增和先生向南京博物院捐赠古代书画137件(套),《江南春》图卷赫然在列。
更让她震惊的是,拍卖图录上标注此画"流传有序"、"庞家旧藏",仿佛从未被捐给过国家。庞叔令立即向国家文物局举报。拍卖公司紧急撤拍,一场尘封数十年的惊天黑幕,终于在舆论聚光灯下无处遁形。
面对质疑,南京博物院在12月19日发布"情况说明",但这份说明不仅没能平息风波,反而引爆了更大的舆论海啸。
南博承认《江南春》确实是1959年庞家捐赠品,但后来被"专家鉴定为赝品",按规定在上世纪90年代进行了"处置"。随后公布了关键证据:2001年4月16日的销售底单,显示一幅名为《仿仇英山水卷》的作品以6800元卖给了"顾客"。
对,买家栏只写了两个字——"顾客"。连姓名都不敢写的交易,这本身就说明心虚。从6800元到8800万元,价格翻了近1.3万倍!
更诡异的是时间线。南博称画作1997年被"调拨"到江苏省文物总店,2001年才卖出。可上海收藏家颜明却公开作证:1999年,他就在南京艺兰斋主人陆挺家中见过这幅画!当时陆挺戴着白手套,郑重展开画卷,得意地说:"这是天下第一的仇英《江南春》,庞家后人卖给我的。"
1999年陆挺已拥有此画,南博却说2001年才卖出——整整差了两年!显然,所谓"2001年销售单"不过是事后补票,用来掩盖真实交易的遮羞布。
顺着《江南春》的线索,庞叔令开始追查1959年捐赠的137件藏品。从2014年起她不断给南博写信要求查验,南博却完全不理会。她被迫两次起诉,法院判决南博必须让她查验。结果一查,发现足足少了5件!
除了《江南春》,还有赵光辅《双马图》、王绂《溪山萧寺图》、王时敏《仿北苑山水》、汤贻汾《设色山水图轴》——全都不见了。网友们"人肉搜索"发现:这5幅画全都在拍卖市场上出现过!
- 赵光辅《双马图》,2014年拍出230万
- 王绂《溪山萧寺图》,2012年拍出2300万
- 王时敏《仿北苑山水》,2005年拍出55万
- 汤贻汾《设色山水图轴》,2007年拍卖成交
收藏界泰斗马未都都忍不住发声:"即便是仿品,民国时期的'老仿'作品也绝不可能只值几千块!"
2025年12月23日,国家文物局发布声明,已成立工作组赴南京开展工作。同日,江苏省委、省政府成立由纪委监委、公安、文旅等部门组成的调查组,声明中强调:"依据调查结果对违法违规问题进行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这四个字——绝不姑息,意味着这次不是走过场,而是真刀真枪的清算。三个名字,逐渐浮出水面。
一张跨越数十年的文物盗卖网
在1997年5月8日那份决定《江南春》命运的《藏品拨交/处理报批表》上,时任副院长徐湖平的名字格外刺眼。
这个从印刷厂工人一路逆袭到省级博物院院长的传奇人物,在南博掌权长达35年。1985年任副院长,1995年起以常务副院长身份行使院长职权,2001年正式"转正",2008年退休。
但徐湖平最关键的身份,是江苏省文物总店的法人代表。他既是文物"拨出方"南博的实际掌舵人,又是文物"接收方"文物总店的一把手。左手倒右手,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
而且徐湖平还是江苏省收藏家协会创始会长,与收藏界核心人物关系密切。这些人脉关系后来都成了文物流转的"绿色通道"。
时间线惊人地精准:1997年5月8日徐湖平签字批准调拨,1997年5月9日陆挺就以16万元买走此画,2001年4月徐湖平正式升任院长后补开了6800元销售单。
1997年时徐湖平只是副院长,按规定根本无权批准如此重大的馆藏流出。但他敢签字,而且签字第二天画就卖出去了——整个流程早就设计好,所谓"调拨"不过是走形式。这就是典型的"先上车后补票"。
退休后的徐湖平更是"逍遥法外"。有记者去他家采访,发现书房简直是小型博物馆:黄花梨太师椅、满屋红木家具、唐三彩、钧窑出戟尊……他先后被复旦大学、南京大学聘为兼职教授,2024年还入选"福布斯中国杰出文化人物"。
当《江南春》事件曝光后,82岁的徐湖平发视频回应:"我退休近20年了,这事没经我手,我不是书画鉴定家。现在82岁了,有高血糖,前列腺也不好。"
可问题是,1997年那张调拨单上白纸黑字就是你的签名!庞叔令直接怼回去:"徐湖平当时只是副院长,无权签批重大馆藏流出,其行为已涉嫌犯罪!"
更惊人的是,南博退休员工郭礼典实名举报:从2008年开始他就联合42名同事举报徐湖平贪污腐败、倒卖故宫南迁文物,但举报信一次次石沉大海,长达13年!郭礼典在视频中控诉:徐湖平擅自撕毁故宫南迁文物封条,非法开启存放2211箱约10万件国宝的朝天宫库房。
那个销售单上只写"顾客"的买家,就是南京艺兰斋主人陆挺。
陆挺1970年代末开始收藏字画,上世纪90年代以"艺兰斋"为名正式进军收藏界。艺兰斋注册时间是1996年12月——恰在《江南春》被"调拨"的半年前。
陆挺藏品极其丰富,据报道有3000多件元明清字画,国宝级文物数十件。徐湖平曾公开评价:"老陆库房里的元明清字画,抵得上半个省级博物馆。"一个民间收藏家藏品竟能比肩省级博物馆?这些东西都从哪来的?
徐湖平是江苏省收藏家协会创始会长,陆挺是协会顾问。一个主席,一个顾问,都在同一收藏圈层核心。陆挺妻子丁蔚文曾在学术论文中写道:艺兰斋收藏的《江南春》"得于庞氏后人"、"流传有序"。
可庞家后人明明1959年就把画捐给南博了,怎么会在90年代又卖给陆挺?这个所谓的"庞氏后人"到底是谁?
陆挺曾投资2.5亿元建艺兰斋美术馆,占地9.67万平方米,设计师是日本建筑大师黑川纪章。但2005年因投资方陈逸飞病逝项目搁浅至今。2025年5月陆挺因病去世,因资金困境早已将《江南春》抵押给南京十竹斋,后转让给宁波买家朱光,最终送上拍卖台引爆事件。
2014年,南博举办"庞莱臣虚斋名画合璧展",策展人庞鸥把徐莺介绍给庞叔令,说她是庞莱臣堂弟"庞赞臣"的曾外孙女。时任南博院长徐湖平亲自到场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庞家后人"站台背书。
可徐莺到底是谁?公开信息显示,她本科硕士均为杭州师范大学生物专业,硕士论文研究"建兰花叶病毒"——地地道道的理科生。
就是这么一个研究病毒的生物学硕士,在2014年展览后华丽转身成了文博圈"庞家后人"。她借此身份2016年考入中国美院攻读博士,研究课题恰好是"庞莱臣收藏",毕业后成为杭州师范大学人文社科副教授。
庞叔令越想越不对,找徐莺询问家族细节,结果发现她支支吾吾,很多问题答不上来。2015年庞叔令起诉南博、庞鸥和徐莺。法院调取证据后结论明确:庞莱臣根本没有"庞赞臣"这个堂弟!2016年杭州国立公证处撤销了为徐莺身份出具的公证书,法院判决策展人庞鸥捏造事实侵权。
可即便被法院实锤造假,徐莺不仅未受惩戒,反而继续凭虚假身份在学术圈顺风顺水。据网友爆料,她疑似以"庞家后人"身份骗取国家财政补助高达288万元,还继续为拍卖行文物提供"传承资料"。
徐湖平为她站台的目的何在?2014年那场耗资130万的展览,会不会就是为徐莺"镀金"、为文物流转编造"传承有序"背书的精心布局?
国家铁拳落下
国家文物局和江苏省联合调查组进驻后,核查工作围绕三条核心证据链展开。
第一条:账册闭环。1997年5月8日调拨,5月9日陆挺就买走,2001年4月才补开销售单——中间隔了4年!而且6800元定价明显违背市场规律,买家栏只写"顾客",连姓名都不敢留。
第二条:鉴定真相。1964年南博二次鉴定称《江南春》等5幅为"赝品",可鉴定是谁做的?依据是什么?1986年书画鉴定泰斗杨仁恺到南博观摩"虚斋藏画",在笔记中详细记录所有作品,却完全没有《江南春》等5幅画!以杨先生的地位,如果画还在南博他不可能不看。唯一解释:1986年这些画就已经消失了!
更讽刺的是,2014年南博举办展览时,又默许《江南春》以"庞家旧藏真迹"身份公开展出。前后态度180度转弯——当年是"赝品"所以卖掉,现在又是"真迹"所以展览?
第三条:徐莺身份迷雾。法院已判决徐莺身份造假,"庞赞臣"根本不存在。可南博为什么要配合策展人把假"庞家后人"推到台前?徐湖平为她站台背后有无利益输送?
《江南春》事件撕开的是整个文博系统积弊已久的六大毒瘤:真迹可随意贬为"赝品"的鉴定程序,捐赠文物处置不透明,一人身兼数职的监管真空,内外勾结的利益输送,学术造假的保护伞,以及举报机制完全失灵。
据文物界权威谢辰生透露:"对中国文物破坏最严重的时期,是90年代!"那正是文物市场化、拍卖行兴起的年代,也是徐湖平在南博掌权的黄金时期。大量国有文物以各种名义被处置流入市场。
2025年12月27日,有媒体曝出:徐湖平已在家中被调查组带走。《亚洲周刊》发布徐湖平家外景照片,配上两个字——"剧终"。
徐湖平,这个以高中学历逆袭成省级博物院院长的"传奇人物",以一人身兼数职构建文物盗卖网络的"守门人",终将为贪婪付出代价。陆挺虽已去世,但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的"庞家旧藏"必须物归原主。徐莺,这个冒充"庞家后人"的学术骗子,凭虚假身份骗取学位、职称、经费的行为必须受到严惩。
更重要的是,这次清查不能止步于个案追责,而要深挖背后的制度漏洞,斩断文博系统内外勾结的利益链条。
这场风波的起点,是庞叔令为祖上捐赠文物的追问。她代表的是千千万万在新中国成立初期无偿捐赠文物的爱国藏家后人。1950年代,大批民间收藏家慷慨解囊,庞莱臣后人捐赠137件书画,张伯驹捐赠《平复帖》,都是对新中国的满腔热忱。
如果捐赠的文物被监守自盗、被贱卖变现,那些当年的爱国热情岂不成了笑话?后人还会相信博物馆吗?
这次国家文物局和江苏省的联合调查,必须给所有爱国捐赠者一个交代,给全国人民一个明白,给文博系统一次刮骨疗毒的机会。
那些打着"专家鉴定"幌子监守自盗的文化蛀虫,那些以"学术研究"名义巧取豪夺的学术骗子,那些靠"权力背书"洗白赃物的保护伞,这次真的要彻底凉凉了!
历史会记住:2025年冬天,三个"跳梁小丑"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而这,仅仅是文博界正本清源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