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飞他们已经在运河边上搜寻了几日,可是还未发现袁琪身体的其它部分。”
蒋惜惜忽然站起来,“不行,我还得去那里看看,那说不定凶手会在河边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说完,她连道别都来不及说上一句,就急匆匆的走出了霁虹绣庄的大门。
晏娘幽幽摇头,“出去了这么久,这急性子看来是半点也没有磨缓下来。”
蒋惜惜盯着河面发呆,刚才,她已经把河道旁边的草丛重新搜索了一遍,可是,却并未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尸体发现的太晚,再加上前几天还下了阵不小的雨,所以即便凶手留下了什么痕迹,也被雨水冲刷干净了,根本不可能剩下什么。
她颓然的坐在河旁,信手拈了几块石头扔向河面:
袁琪的关系网也已经排查过了,他这个人很简单,刚满十七岁,出了家门就在乔家当小厮,尚未谈婚论嫁,也没有结过仇家。
平日除了家里就是在乔家,两点一线,单纯的像张白纸。
他这样一个人,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只能说是飞来横祸。
程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说杀人案分为两种。
一种是有预谋的杀人,一种就是袁琪这种,恰好置身于某种环境,所以被凶手盯上,这种杀人叫做随机杀人。
简而言之,就是谁遇上谁倒霉。
真是个倒霉鬼,死就死了,尸体还被破坏成这个样子。
蒋惜惜在心里叹了一声,又捡起一块石头掷向河面。
石头落到河心,发出“噗通”一声,激起一圈圈涟漪。
“我说姑娘,我在这里钓鱼钓的好好的,你一会儿一块石头一会儿一块石头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冷不丁的从前面的草丛里飘出来,把蒋惜惜吓了一跳。
她站起身,这才看见草丛中坐着个钓鱼翁,正撑着鱼竿,怒气冲冲的盯着自己。
“老人家,不好意思,打扰了。”蒋惜惜吐吐舌头,转身欲走。
可是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又站住了。
“老人家,您经常在这附近钓鱼吗?”
“怎么,打扰你扔石子了?”
“不不,您别误会。我就是想问问,最近您有没有见到过陌生人在这附近出入。”
“陌生人?”
老头儿凝神想了半天,“倒也不是没有,不过他和你一样,是个没眼力见儿的。我钓个鱼,他就在附近走来走去,不知道惊扰了我多少次了。
你说他头都受伤了,还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出来扫我这老年人的兴致干什么?”
蒋惜惜一愣,“他的头受伤了?”
开膛、破肚,将心肝肺肚肠全部揪出来,摆在院子里面,仔细观察。
心脏还在跳动,没关系,从中间割上一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能支撑着它跳动这么久。
肠子盘成了一团,散开之后竟比身体长了不少,这东西真是神奇,竟像条蛇似的盘踞在肚腹中,圈成小小的一团。
对了,还有眼睛,眼睛为什么能看到东西?是因为它像一面镜子吗?
取下来摸一摸,凉凉滑滑的,倒和镜子的触感有几分相像
“沈公子,这鸟招你惹你了,你要把它大卸八块,五脏六腑都给人家揪出来。”
在门口观察了半天的蒋惜惜终于忍不住了,一个健步走上前,盯着满手鲜血的“刽子手”――沈青。
他面前,放着一只被拆成七零八碎的麻雀。
他的手里,还握着麻雀黑不溜秋的一对眼珠子。
沈青一愣,旋即站起身来。
“蒋大人,您怎么来了?”他看了看自己的窘态,尴尬的笑了两声。
“我就好奇,想看看这鸟肚子里装着什么”
蒋惜惜打断他,“你要是哪天对人好奇了,难道也找个人过来,把他的肚子剖开?”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说完这句话,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赶忙摆手。
“我的意思是,人和鸟一样,肚子里也装满了各种脏器,若是先把鸟研究透了,说不定我们就能知道各种病痛的起因是什么了。到时候对于疾病的治疗,没准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呢。”
“你的意思是,要是谁肚子疼,就直接开膛破肚?”蒋惜惜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疯话,不禁大吃一惊。
不过,她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忙转移了话题。
“沈公子,你前几日去过城外运河河边吗?”
“城外的运河吗?我经常去啊。”沈青倒是不隐瞒。
“你去那里做什么?”
“测量河段地势、观察水纹。”
“观察那玩意儿做什么?”
“黄河发水不断,必须要修筑渠堰,才能解除水灾威胁,百姓的日子才会过得好。”
到了现在,蒋惜惜才发现,乔小姐口中的怪人到底有多怪。
她是来调查案情的,现在不知为何被他拐到民生国难这些大事上来了。
她一时语塞,竟不知该从何处问下去。
“沈青,还有饭吗?”
门口传来几点清脆的女声,随后,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闪进院内。
见了人,也不打招呼,自顾自的朝灶房走去。
“还剩点馒头,你们自己拿。”
他看了眼蒋惜惜,“这是邻居家的俩姑娘,他家孩子多,照顾不来,有时便来我这里搭个伙。”
那两个女孩子一人拿了一个馒头,从灶房里走出来,在沈青肩膀上轻轻一拍,道了声谢了,又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
这哪里是搭伙,分明就是白吃白拿嘛。
蒋惜惜嘀咕了一句,接着问道:“你在运河边时,可曾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袁琪的尸体被抛到运河里了吗?”他眉头深锁。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点什么。前几天天没亮的时候,我蹲在河边测量地势,突然听到对岸传来唰唰的声音。
站起身,看到对面的野草一截一截的矮了下去,现在想起来,应该是有人拖着什么东西在河旁行走。只不过,那些草生的太高,根本无法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那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
“七天。”
“记得这么清楚?”
“我最近在研究新历,不用闰月,不以月亮的朔望定月,而参照节气定月;一年分为十二个月,每年的第一天定为立春,这样既符合天体运行的实际,也有利于农业活动的安排,所以自然会对时间记得清楚。”
蒋惜惜一愣,新历,他这里怎么总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词,这新历又是个什么东西。
送走了蒋惜惜,沈青返回院中。
刚走进院门,就看到里面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她正饶有兴趣的盯着竹篾做成的浑仪,脸上带着抹似有似无的笑。
“姑娘,你是?”
“元初四年,张衡制铜铸浑天仪,主体是几层均可运转的圆圈,仪上附着两个漏壶,壶底有孔,滴水推动圆圈,圆圈按着刻度慢慢转动。
铜仪的两侧附有玉虬各一,吐水入壶,左为夜,右为昼。壶上分别立着金铜仙人和胥徒,皆以左手抱箭,右手指刻,以别天时早晚。
你这件模型和真正的浑天仪比起来,略显简陋啊。”
听到这番话,沈青两眼放光,他快步走到那妙龄女子跟前。
“姑娘也知浑天仪?”
那女子点点头,“可惜,这样一件精妙的仪器,竟然失传了。”
沈青顿足捶胸,“所以,我一定要制成一台新的浑仪,观测天象,改革历法。”
他轻轻叹了口气,“若是他还在,我大宋应该早几年就拥有自己的浑仪了。”
“他?”
“他是先帝的司天监,掌管天文、推算立法、修五坝、绘地图......”
“等等,既然知道他是先帝的臣子,就应该明白他的名字现在不可以乱提。”
沈青满不在乎的笑笑,“我不入仕途,怕什么?”
“不入仕途,就算你凭一己之力造好了浑仪,也不会被上面采纳,永远都无法为民谋福祉。你是个聪明人,这个道理不应该不懂。”
沈青静静的盯了她一会儿,突然张口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笑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她将一张纸条塞进沈青的手心,“想清楚了,就去幽州找这个人,把你的浑仪也一起带去。他看到了,自会给你指一条明路。”
说完,她身子一闪,消失在大门外面。
沈青摊开手中的纸条,见上面写着几个字:魏国公赵则平。
还未到四更天,收恶水的赵老汉就出了门。
他推着车,沿着南街一路朝前走。
遇到茶馆酒肆,就将摆在门前的秽物搬过来,倒进板车中那个一人多高的木桶里面。
前面是天星苑,新安城最大的酒庄之一,平日里食客如流,翻台不断。
当然,它家门口的秽物也是最多的,摆了整整五口麻袋。
赵老汉将板车推到这些麻袋旁边,抱起其中的一只麻袋就朝木桶里面倒,馊臭味儿霎时流泻出来。
虽然他早已习惯了,还是皱了皱鼻子。
“吃吃吃,这些人也不知道有多大肚子,一晚上能吃掉这么多东西。”
眼看着鸡骨鱼骨、菜头米饭哗啦啦的落进木桶中,他嘟囔着走到门前,又抱起另一只麻袋。
麻袋很重,比第一只重了不少。
可是,里面的东西手感却很奇怪。
软软的,完整的一条,不像其他袋子,一摸就知道塞满了残羹冷炙。
一股奇特的臭味从袋中飘出来,不是剩菜剩饭的馊味儿,它很腥,像是坏掉了的猪肉的味道。
“难道天星苑将死猪放在袋子里了?”
赵老汉心里生疑,动作却没有停。
他赶走飞到麻袋上的几只苍蝇,费尽力气的将麻袋搬到板车旁边。
刚想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掌红红的,低头一看,身上的褂子也红了,同那袋子一样,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呸,今天真是倒霉,一大早就污了衣服,回去又该被老婆子骂了。”
他骂骂咧咧的抬起麻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进木桶。
“噗”的一声,那个长条状的东西砸到桶里的剩菜剩饭上面,斜斜的靠在桶沿上。
晨曦刚至,薄雾尚未散去,赵老汉眼睛有些花了,一时间看不出来桶里那个沾满血的肉条是个什么东西。
他揉揉眼睛,刚想走向前将它看得仔细些,脚下却一个磕绊,猛地停了下来。
“肉条”上面,乌蓬蓬的一大团,沾满了尚未凝结的血迹。
再往下看,有两只没有闭上的眼睛,眼白微微朝上翻起,黑色的眼珠子斜斜的瞪着他僵直的身子。
“啊,死人啊,有死人啊。”
随着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新安城的寂静,终于被一声刺破薄雾的尖叫打破了。
程牧游站在木桶旁边,饭菜的馊臭和尸体的腐臭味儿一并袭来,让那些探头探脑围观的人群都朝后又撤退了几尺。
不过苍蝇臭虫们却被这股味道引得争先恐后的飞过来,在尸体上贴了乌黑的一层。
蒋惜惜将一块手巾递给程牧游,让他蒙在口鼻上。
她指着坐在天星苑台阶上,不住的打着哆嗦的赵老汉说道:“大人,尸体就是这个运恶水的老头子发现的,他今天一早来天星苑收垃圾,没想其中一个袋子中就装着这具尸首。”
程牧游偏过头,他面色严肃,眉头紧锁。
“天星苑的掌柜怎么说的?”
“他说昨晚一共拿出去四袋秽物,却不知为何多出了一口袋子,更不知道这具尸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他应该没有骗人,若是天星苑的人做的,又怎会光明正大的将尸体摆在门前。”
程牧游叹了口气,看了蒋惜惜一眼。
“把尸体搬出来,验尸。”
明晃晃的太阳照在这具没穿衣服的尸体上面,本来已经退后了的人群又朝前围了上来,里面传出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哇,怎么没有胳膊,什么人这么狠啊,分尸啊。”
“要不想被别人认出来就砍脑袋啊,把胳膊卸掉,不是一样能看出来是谁吗?”
“你能认出来是谁,你去认啊,过去啊。”
“嗨,我就这么一说,别瞎打趣儿。”
蒋惜惜在草席旁边蹲下身,盯着那具缺了胳膊的男尸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
“大人,第二起了,你说,这两件案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做的?”
程牧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身上碗口那么大的两块创口。
“斧头,他的胳膊和袁琪一样,都是被人用利斧砍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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