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10月27日晚,济南趵突泉的灯火倒映在水面,波光摇晃。罗瑞卿刚给毛主席递上一支香烟,主席却把目光投向远方的月色:“明天若有时间,咱们去曲阜看看吧。”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为这趟夹着“公休”名义的考察之旅,加进了新的行程。

赶回招待所已近子夜,许世友仍在翻地图,生怕路线有纰漏。三天前,中央批准毛主席“带人休假”,众人都明白,这份假条更多是为了让他换个地方继续思考国是。首站天津,随后济南,主席沿途察看河道、铁路与农田,既休息也调研,节奏一点没慢。

10月26日下午,列车刚进济南站,喇叭里报出的车次还没停,许世友就喊出了那句“主席!您来了”。寒暄过后,车队立刻往泺口大坝驶去。路上,毛主席忽然举烟一指车窗外:“世友,你晓得济南为何叫济南?”车里顿时安静。没人答得上来。片刻后主席笑道,古有济水,自王屋山入海,此城在水之南,故名济南。短短几十个字,把一众地方干部问得汗颜,也让随行警卫暗暗佩服。他不只关心工程数据,对地方掌故同样了然于胸。

27日白天,济南四里山、黄祖炎烈士墓、趵突泉,一个点也没落下。回到驻地时太阳已沉,主席摘下呢帽抖了抖灰尘,坦言身子有些乏。许世友趁机提出:“既然到了山东,不看孔庙总觉缺点什么。”这句并不算奉承的话,让主席顿了顿神,随后示意杨尚昆安排列车。行程就这样拍板。

对孔子,毛主席向来颇有研究。早在1920年,他自北京赴上海,中途绕道曲阜,专程拜谒。那次故地之行,他写下“春风杨柳万千条”之句,从孔子“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引申而来。32年过去,时代换了人间,这座古城也让他心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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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8日拂晓,列车离济南向南,穿行泰山脚下。车过岱岳段,群峰如黛。罗瑞卿靠窗拍了拍玻璃:“主席,泰山已到。”主席顺势指向苍茫山脊,说古帝封禅典故,又转而提醒随员,新中国靠人民做主,不搞帝王那一套。车厢里无人插话,只听铁轨节奏稳稳敲击。

上午九点,兖州站台传来汽笛长鸣。汽车在月季花围出的简易停车坪里等候,尘土飞扬。一路西行,车队不到一小时便停在孔府大门。孔府的牌坊仍是灰瓦朱楹,却多了些新政时期的朴素。曲阜县委书记孔子玉早已守候良久。下车的一刻,他双手紧握主席手掌,仍压不住声音里的颤抖:“毛主席您好!”

寒暄几句后开始参观。走到前堂楼,主席忽然转身出题:“诸位可知孔子姓什么?”随行干部面面相觑,许世友小声嘀咕“姓孔呀”。主席笑了,“殷商后裔本姓子,’孔’乃其氏。”一句话勾起众人兴趣,也让解说员急忙翻资料补课。

步孔庙大成殿,香柏森然。主席举目望斗拱彩绘,又问孔子玉:“你也姓孔,莫非是孔夫子后代?”孔子玉答得爽快,“我是第七十二代孙。”主席点头,又问族谱辈分如何相承。孔子玉背出乾隆所赐三十字中的二十字,却坦言自己已将“宪”字改成“子玉”为避旧日地主嫌疑。主席放慢脚步,说道:“新中国里,过去的地主也好,农民也好,只要一道向前,就是同志。起名循不循旧谱,都不妨事。”语气不重,却给在场干部上了生动一课。

临近十一点半,主席在孔林停留片刻,拜谒至圣林墓。车队返程时,他特意回头望了一眼古柏深处的石碑。那目光不带留恋,只像在核对历史与现实的接缝是否严丝合缝。

日后再提曲阜之行,多数回忆都定格在这处场景,然而故事并未到此为止。2016年4月,曲阜市委书记孔令玉赶赴天津,看望已九十八岁高龄的孔子玉。老人腿脚不便,却坚持翻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其中那页写着“1952年10月28日,两天准备,终于迎客”。纸已泛黄,字迹仍劲挺。

三代共产党人之间的交集,就这么借老人的记忆被接续。历史档案里能找到那天的行程记录,曲阜博物馆也留存着接待函电。毛主席的泰山议论、关于殷商姓氏的纠正,以及对族谱沿袭的态度,都成了实打实的口述史料。没有豪言壮语,却让后人明白,领导者对传统的态度既非盲目摒弃,也非全盘复古,而是带着批判的继承与理性的尊重。

回看那趟“休假”列车的履痕,北京—天津—济南—曲阜,四站之间不过千里,却折射出新生共和国治理理念的轮廓:考察水利,关心交通,体察民情,也不忘在古圣先师的牌位前与地方干部闲谈。短短几日,毛主席以不动声色的方式,把“历史自觉”这个词落进了具体人事。

至此,1952年秋天那场并不张扬的曲阜访古落下帷幕。孔庙青瓦依旧,泺口大坝的堤身已换新装,泰山依然岿然,岁月却把一次偶遇镌成史册里的生动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