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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程全生

阿雨大姑走后,老赵顿时感到大脑一片空白,一屁股坐在了院子中间的蚂蚱凳子上,老婆急匆匆进了厨房。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面条出来,示意老赵端给儿子吃。他看了看老婆,接过碗,跨过大房门槛,喊儿子吃饭。

阿雨说:“自己能端饭吃。”

老赵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饭总是要吃的。”便顺手将饭碗放在靠近儿子的竹席上面,自己坐在中堂傍边的靠背椅上,拿出旱烟锅,吧嗒了起来。抽完一锅烟的工夫,看见饭碗已空。

他拿过饭碗,准备起身时,儿子说:“这段时间里没干活,已经吃饱了。”

这个时候,站在门口的阿雨老妈,迅速走进来,接过老赵手中的饭碗,出了门。

此时,老赵才开口问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雨说:“这段时间,自己对赵乐有些怀疑,就找机会偷偷带她做了DNA鉴定。因为这件事情,和吴玉兰发生了冲突,和他们打过架后,就直接回老家来了。脸伤,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已经不疼了。”

老赵关心的问:“其它地方伤着没有?要是伤到筋骨就要找医生看,那可不是件小事!”

说罢,他又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说:“还发着烧哩,咋不找医生看看?”

这个时候的阿雨,虽然年过三十,但表现的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老赵来不及听儿子哭诉什么,迈着大步出了门,朝着陈医生家的方向走去。

陈医生诊断后说:“他的脚关节、手腕都有些轻微的扭伤,发低烧是胳膊上的伤口感染引起的。这几天就躺着,打上三天的青霉素,再换上几次消炎药,缓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

看到陈医生给儿子用了药,处理完感染的伤口,他们才放下心来。

这天晚上,老赵没有吃饭,也没有烧茶喝。关上房门后,就上炕了。

老婆想陪儿子睡,阿雨却说:“这边炕小,你还是睡厨房炕吧。”

这一晚,老赵一家三个人分别睡在三个房间里。

尽管阿雨老妈一言未发,但儿子的事情一直在她心里打转转。至此,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向。

她惊奇地发现,老赵是最先入睡的,而且睡得很深很深。甚至,自己半夜里起来,从院子里往外边赶狗、关大门,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没有一点点的反应。

一连三天,老赵半躺在炕上,不停地抽烟。他不发一言,问他,也全无应答。他们唯一能听到的,是发自他喉管深处的咳嗽声。

他太累了!和自己结婚的时候,他是那么的英俊、壮实,不管碰上多脏多累的活计,他从来都没有叫一声苦;三十多年来,不管遇上多么难缠的事情,他都能摆平;遇上个邻里纠纷,他都能出面化解。如今,他真的老了!要不是这次进城,挂上几天的瓶子,还不知道要出啥事情哩?

她深深地知道,在大多数人看来,男人是强大的。可是,相比女人,在韧性上他们是脆弱的。她不能让他再承受这些压力,儿子的事情,也不能再让他顶着了,她要为他承担更多的压力。

第二天做早饭的时候,她要老赵帮忙烧火。说:“儿子已经成人,孙子都那么大了。他的事情应当由他去处理,万一不行,我担着。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你该退出。从今天起,你就在家休息,呆心急了,就去附近转转。实在不行,就到女儿家那边住上一段时间,换换环境,减个压。”

老赵说:“道理自己都知道,但能放的下吗?这么多年的心血,都给别人做了嫁妆。连孙女都是人家的骨血,孙子的情况还不清楚。你让放下,我就能放下吗?”

老婆说:“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医生说了,过个十来天,阿雨的病就好了,我跟他一起去城里看看,你在家里等待消息。”

老赵说:“阿雨带着赵乐做过DNA鉴定,难道结果还会出错?”

老婆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阿雨年轻、任性,我们要稳住。问题没有查到最后,急着下结论会冤枉人的!”

十天过去了,老赵没有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又过去五天,他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打电话又无人接听。

看到老赵坐立不安的样子,女儿说:“老爸,你不要着急,事情总得有个过程不是?”

女婿说:“再过一个礼拜,自己手头的事情就结束了。如果还没有消息,我就到钦城去看看,你在这里好好住着,等消息就是。”

老赵说:“那你明天陪我到老家那边转上一圈,也许离开那里时间长了,心急。”

女婿答应了,可这件事情老天爷并没有答应。偏偏到了后半夜,刮起了风,下起了雨。

早晨打开窗扇时,已经感到凉风刺骨。

“不对,难道是下雪了?这才是阳历的十月,哪儿来的雪呢?”打开房门时,老赵还在自言自语。

眼前,院子已经落下两指幅厚的雪,女婿正在打扫。他收紧步幅,小心向前,快到厕所门前时,脚下一滑,就倒在了地上。

女婿一个快步跑到跟前,将他扶起来。得知无事后,继续扫雪。

大门口的雪快要扫完的时候,老婆喊他快进去帮忙。哪知道,这个时候的老赵已经上不了炕。

“这下麻烦了,六十岁的人了,万一有个好歹该咋办?”他扶完老丈人上炕后,对着老婆悄悄唠叨了一句。

老婆却说:“老爸身体骨硬朗着哩,不会有事。过一阵,你把炕烧热点,人老了,就怕冷。”

女婿向着炕眼里填了整整两大筐干牛粪后,才放心离开。

吃早饭的时候,他对着老丈人说:“这两天,地滑,也不会有车过去。等路通车了,我到老家那边看看。你放心在炕上暖着,安心等姨娘的消息。”

又过了一个礼拜,电话依旧打不通。老赵感觉一定有事,说自己要过去看看。无赖,这腿不听使唤,只好让女婿代劳。他嘱咐女婿:“无论有什么事情,都要阿雨给个电话,要不然他会疯了的。”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儿子的打电话打过来了,说:“我姐夫过来了,说你安心住在那里,就放心了。这边的事情,还在等结果。一旦有了结果,就立马打电话过来。”

老赵臀部虽然受了点伤,但却丝毫不影响他对电话内容的判断。放下电话后,他在房间坐了好久,琢磨起咋样处理这个棘手的事情。赵乐是个女孩子,如果出现这样的事情,也就是给自己和儿子脸上撒了一把灰。风一吹过,就没有啥事了。这赵欢就不一样了,要真不是阿雨的骨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因为他,自己费尽了一生的心血,既丢钱又丢人,还显我老赵家人无能,但愿问题不要出现在阿雨身上。俗话说,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只要儿子能生育,一切都还来得及。当年,太爷爷生下爷爷的时候,就已经三十四岁了。再往坏处想,即使是他有点这样或那样的小毛病,如今科学发展快,就是个花钱的事情,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想到这里,老赵长出了一口气,睡着了。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他再次步入了丽人村的牙冠台。他不再反感那里的人和那些人说的那些个事,而是和大家一样畅所欲言。

一个曾经在外地养鸡场干过活的人说:“人人都说,散养的鸡和蛋最好吃,但鸡也不好管。有一回,鸡场的二三十只鸡不见了,害得他挨了老板的几顿骂。他认为我做了手脚,还说到月底还要扣罚金。可是,过了十几天,鸡群的数量似乎比原来多了一些。仔细看才发现,多出了成十只毛色鲜艳的野鸡。老板很高兴,后来孵出小公鸡羽毛更漂亮了。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先前发生过什么。”

老桂急着插言:“那你意思是说,不管是谁家的鸡,只要是把蛋下到你家的鸡窝里,那蛋就是你家的了?”

于妈说:“那是自然,你见过谁家的鸡下蛋走错了地方,主人向别人要鸡蛋的,鸡蛋上有你家人的名字吗?”

牙冠台的第一个笑声,由此而起,老桂笑红了脸。

另一个在农场基地养过猪的人声调更高,说:“现在的生活条件比原来好多了,猪也不好管理。你说说,一个猪场有那么多的母猪,但那公猪老爱翻墙头,去追寻外面发情的母猪。如今,有些个人,远不如这些动物,还要不要脸了?”

一位老者说:“你们可能不看电视新闻,有对父子面对这个话题时,儿子对他老子说,他们是快乐的猪,你们是痛苦的哲学家。这句话,已经把两代人对世俗的遵循,说的最清楚了。只是我们这里落后些,这样的事情迟到了。所以,才感到不可思议,不能接受。打个比方说,当你发现在你的家里,多出来不知来源的鸡蛋,或者是孵出了颜色异常的小鸡时,你一定会认为那是自己的财产。这个时候,你会生气吗?答案是:不会的!当你把这些个人和鸡、蛋一样看待时,那你还会生气吗?翻出墙去的猪,你全当它是助‘人’为乐了,这样不好吗?这样子的事情,全世界都在发生,难道你不认为那是人干出的事情?”

这时候,于妈发话了。说:“河北老汉亲手打死儿子的事情,大家还没有忘记吧?他要是有过养鸡人的经历,就不会出现全村人为他情愿的事情。儿子不务正业,危害邻居,教育他又不悔改,你去公安局亲自举报,让公家抓着去,当个反面教材,也是一种财富啊!说不准那天改造好了呢,为啥要把他打死,自己背上个罪名,一辈子心里不安。把他交给法律管,不好吗?”

老赵附和着说:“于妈的水平,快要超过老支书了!”

老村长来了点情绪,接着说:“一些边远山区的彩礼,高的吓人。一般的二十万起步,高的要达到三十几万。好多男孩子就早早地出去打工,在那里找对象、成家、生活,不再回来了。你们知道,这彩礼是怎么算的吗?”

一旁的于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新奇的话题,急着说:“老支书,你见多识广,快点说给大家听吧!”

老支书继续往下讲解:“那些个高彩礼的地方,都比较偏僻,经济和文化都不发达。这女孩子天生的没力气,所以大汗额外的关爱,老早就把娃和周边条件好的人家订了婚。有些老早的就托人,把女儿嫁到条件好的地方去了。这样一来,就剩下条件差的、长相差的男女青年。男多女少的现实情况就出现了,逐年积累下去,这个情况就一年比一年严重,彩礼也就水涨船高。这彩礼的算法,也是比较怪,除了每年的基本生活费以外,还要加上什么上学的费用。上过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各有各的价码,要是上过中专、大学的,那价码会更高,一年少不了两万块。一般的家庭,谁能拿出那么多的钱,娶个媳妇子?”

老支书好像说上了瘾,继续说道:“南方一些富裕的家庭,还有更离奇的事情:一个富家的家儿子夭折了,大汗都要为其配阴婚,连死了的寡妇都很吃香,一些人争着抢着出高价争夺。一度时间里,一个女尸的价钱曾经达到了二十万。在我们这个穷地方,你说可能吗?”

吕大妈第一个站出来说:“不可能!”

中年人说:“在南方的一个村子里,两家子的牛发情期间,踏坏了邻居家的庄家,造成严重损失。邻居要求赔偿,对方拖着不赔,就将其告上法庭。一审判决两家各赔一半,其中的一家认为判决不公。理由是,他们家的是公牛,情况发生时是两只脚站在地里的,而对方家的是母牛,四只脚站在地里,应该赔偿三分之二,他们家赔三分之一才对。于是,就告到上级法院,要求重审,支持他们的主张。法院审理后认定,情况发生时,母牛基本上是站在地理头不动的,而公牛虽说只有两只脚,可它一直在调整方向,造成的损失更大。所以,不支持他们的主张,而是维持原判。给出的理由是,它们是牲口,不论谁勾引谁、谁强奸谁,它的监管者都是正常人,都应该担责,两家各赔偿一半的判决是对的。”

这个段子,逗得大家大笑了好长时间,老赵也是笑得前仰后合。

笑声刚刚落下,那个吕大妈就对着老赵说:“这个牙冠台虽小,治病的良方却是不少,你说呢?”

老赵极不自然的又笑了,似乎是淡化了先前的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