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眼中的汉字
白川静是一位因成功理出汉字的系统性关联,而获颁文化勋章的卓越汉学家。他表示,日文本是相当朴素的语言,在接触到汉字后,才得以将许多概念文字化。
例如日文的“おもふ”(おもう)(译注:“想”或“认为”之意。“おもふ”为往昔写法,今多写作“おもう”,汉字写作“思う”,“ふ”或“う”为动词字根),这个词原意并不是“想”或“认为”。“おも”(译注:汉字写作“面”)指的是脸,将之动词化为“おもふ”,指的是将欢乐或悲伤“写在脸上”。
接触到汉字后,“おもう”这个词才发展出更深层的意义。
汉字的“思”上的“田”象征头脑,代表头脑里充满郁闷。
“念”上端的“今”象征为东西加盖,代表压抑情绪。
“怀”象征眼泪滴到死者衣襟上,代表哀悼。
“想”上端的“相”象征看到茂盛的树木而心生鼓舞,也就是睹物动心。因此“想”代表“想念”他人,或为他人“着想”。
以上几个汉字,今天都念成“おもう”。这个原本单纯形容表情写在脸上的形容词,在接触到汉字后衍生出众多更深更广的意涵。
若非如此,日文可能将永远无法获得概念化的词汇,至今仍是一种原始语言。
由此可见,日本人的知性是透过汉字这个媒介才得以提升的。有鉴于此,白川静认为时下对汉字的日益疏离是个重大的问题。
汉字有3200年的悠久历史,不仅字种繁多,许多字的结构还相当复杂,要逐一牢记非常辛苦,想必也让许多人对汉字心怀畏惧。
但只要学到这些字的起源,就能清楚发现不同汉字其实互有关联。由于自古便是以一贯的体系构成的,理解字与字之间的关系,要牢记就不再是件难事。
既无必要一一背下每个复杂汉字的写法,也能在理解有趣的汉字结构,以及使用这种文字的汉字文化圈的社会背景后,自然而然地将汉字牢记在脑海里。
如前所述,汉字是在距今约3200年前,于定都中国安阳(河南省)的殷商王朝诞生的。最早的形态是刻在占卜用的龟甲腹部或牛的肩胛骨等上头的甲骨文。
后来经过商朝到周朝时期铸在青铜器上的金文(约3000~2300年前),以及秦朝的始皇帝统一文字后制定的小篆(约2200年前),到了汉朝才蜕变成与现代汉字相近的字形(约1800年前)。
在公元100年前后,东汉的许慎将汉字做了系统性的整理,写成了《说文解字》。这本书常年被视为汉字圣典,后人也以此书为基础,编纂出许多汉字辞典。
直到今日,日本仍有人以《说文解字》为蓝本编纂汉和辞典。
但是在十九世纪末的1899年,殷商时代的甲骨文为人所发掘,随着解读工作的进行,发现《说文解字》的内容实有诸多谬误。
在许慎撰写《说文解字》的时代,除了小篆,并无任何文字资料可供参考。早于小篆的甲骨文及金文,大多又深埋地底。故许慎即使想参照小篆以外的文字,也无从下手。
而在对甲骨文及金文做过缜密研究后,白川静对《说文解字》提出了尖锐批评,并创建出连中国也不存在的崭新汉字学体系。
白川静的汉字学极富系统性,一旦理解其逻辑,学起汉字必将变得易如反掌、饶富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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