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是一个地理概念,主要是指淮河和黄河之间广大平原地带,又可以称之为“黄淮地区”,因为这些地区主要位于淮河流域北部,靠近大海,所以称之为“淮海”。现在的淮海地区分属于江苏、安徽、山东、河南四省,是四个省经济最落后的地区,堪称是“经济洼地”。可仔细探究历史就会发现,历史上的淮海地区是全国最富饶的地区。
淮海地区之所以能够成为中国古代最富饶的地区,主要有三大原因。一是地形,二是交通,三是盐业。
地形上,淮海地区位于黄淮大平原上,境内基本没有一座大山。黄淮平原的降水量也相对比较丰富,热量也比黄河以北更加充足。2019年,考古学家在周口淮阳发现了4000年前的“时庄遗址”,这是一座夏代早期粮仓仓城。可见,自古以来,黄淮大平原就是北方的粮仓。
中国最早的两个王朝也基本在黄淮一地活动。史料记载夏朝有多个都城,其中不少位于黄淮一带。商朝的古都商丘、庇(定陶)也位于淮海地区。春秋时期,黄淮地区出现了大量的诸侯国,例如宋、陈、徐、鲁等,其诸侯分布的密集程度应该是最高的。
交通方面,淮海地区位于黄河、淮河之间,是连接中国南北、东西的交通中枢。淮河的大量水系从南向北延伸到了黄河边上,为南北水运网络的开辟创造的条件。而黄河拐弯一带有多湖泊、沼泽,水网密布,堪称“水乡”,这为运河的开凿提供了便利。古代黄淮地区的湖泊惊人的多,现在微山湖只是其中的遗留。
春秋末期,吴国为了称霸中原,就开凿了邗沟、荷水,前者沟通了长江和淮水,而荷水则沟通了泗水和济水。运河开通后,黄河、济水、淮河和长江之间的水运网络就基本形成了,而淮海就处于这个中心地带。
其中定陶位于荷水、济水的交汇处,这里很快成为了水运中心,以及全国著名的商业中心。《史记》记载:“陶,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也。”“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均”。据说范蠡灭吴后就隐居到了陶邑,成为了有名的大商人,被誉为“陶朱公”。战国时期,陶邑更加繁荣,成为了诸侯抢夺的重要城市。
战国时期,魏惠王迁都开封,在淮河和黄河之间开凿了著名的鸿沟。鸿沟,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运河之一,其辉煌程度一点也不逊色于京杭大运河。鸿沟不是一条河流,而是黄河到淮河之间的多条运河,它们组成了运河网络。鸿沟开凿后,淮海地区的大梁、彭城、商丘、睢阳、荥阳、寿春等商业大都会纷纷崛起。《史记》记载“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
从战国到唐宋,中国的政治中心不一定是在淮海一带,但经济重心基本处于淮海地区。东汉时期,重新开通鸿沟水道,称之为“汴河”。隋朝时期,又在鸿沟古道开凿出来通济渠。唐宋时期,直接将通济渠称之为“汴河”。汴河、通济渠都是对鸿沟运河的再疏通,只是名字不同罢了。
五代到北宋,中原王朝的首都基本在开封,开封成为了全国最大的城市。北宋时期,黄河到淮河之间的汴河水运网络畅通,南北商旅往来无阻,使得黄海地区再次成为全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北宋时期,人们称两淮“富丽甲天下”。
淮海地区濒临大海,也有丰富的盐业资源。在古代,盐是国家最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之一。淮盐,是中国主要的食盐产地,其分布范围北到连云港,南到长江口,盐业资源丰富程度让人难以想象。唐宋时期,盐业的收入占据国家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而淮盐收入又占据盐业收入的大部分。直到清朝顺治年间,两淮盐税收入依然占据了全国盐税总量的62%。
因为地形平坦、水网密布、盐矿丰富,使得淮海一带长期以来都是中国最富裕的地区。然而,这个地区却在近代以来逐渐走向了衰落,并成为了东部地区的经济洼地,这又是为何呢?
首先,是水运网络的衰落。1128年,金兵南下,“是冬,杜充决黄河,自泗入淮,以阻金兵。”黄河决堤,淹没了大片土地。此次决堤,暂时延缓了金兵的南下,但也算是黄海地区没落的开端。黄河之水自此灌入淮河水系,将汴水水运航道淤积,南北交通也就不便了。再加上宋金对峙,战火绵延,淮河一线的经济遭到了巨大的破坏。
元朝时期,拉直了运河,使得运河经过徐州之后就直接北上京畿,和过去的鸿沟、汴河古道也就显得不重要了。元明清时期,淮海一带的开封、徐州还能够继续保持几分繁荣,但总体已经无法过去相提并论了,而周边的其他城镇则迅速衰落了下去。
到了清朝后期,运河淤积,铁路兴起,使得淮海一带的经济进一步塌陷。原本是北方重镇的徐州,因为运河衰落而成为了地方性的小城市。而处于运河、淮河交汇的淮安,直接沦为了苏北最落后的城市之一。而在2000年前,这些都是帝王将相之乡。
淮海地区衰落的另一个原因是没有单独的行政区划。淮海地区在汉朝有相对的独立的区划,也就是徐州,是当时的十三州之一。自此以后,淮海地区就被分割得很严重,例如宋朝分属京东西路、京东东路、淮南东路、淮南西路。现在又分属于山东、江苏、安徽、河南四省。这也就是导致淮海的资源无法整合,而各自成为了相应省份最偏僻、最落后和最不受到重视的地区。
实际上,以上的问题也并非不能解决。例如,针对淮海地区分属四省的情况,早在清末,张謇就写下《徐州应建行省议》,建议淮海一带建立一个徐州省,“变散地为要害”。然而,四省的总督巡抚坐镇一方,岂能在自己的地盘少一分,哪怕是被四省嫌弃的地区也可能少一分。就这样,淮海设省计划泡汤。我想,淮海设省的计划是合理,如果能够实行,那对于四省之间的经济洼地复兴是有帮助的。
针对运河淤积的问题,对于现代的工程技术来说也不是难事。现在,淮河的主要水系都已经通航,安徽、江苏和河南之间的运河网络已经初步行程。如果能够让黄河通航,实现淮河和黄河的再次连通,那全国必定会形成了一个水运网络。届时,淮海一带必定成为全国的水运网络中心,淮海的再次崛起也非常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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