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是首歌
李伟
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眼睛是春天的海，青春是绿色的河……
十月，一个令无数文人墨客为之不惜笔墨去描述的季节。18日的那个傍晚在重庆渝中区徐生记楼外香中餐厅，我倚窗远眺，高楼林立，灯火阑珊，人潮汹动的解放碑，宛如一幅层次分明的彩墨画，铺展眼前。远处飘来淡淡的桂花香味，沁人心脾。包间内，硕大的圆形餐桌上，佳肴美味，酒香四溢，一首相逢是首歌的旋律，犹如清泉在耳畔流淌。
“来！请战友们举起杯中的酒，欢迎从上海来的战友张抗美夫妇。”
带头举杯的是重庆战友王学录。一米七三的个头，头戴顶时尚的浅灰色棒球帽，红润的脸膛映衬着深邃的目光，虽年逾七旬，由于酷爱运动，他那一身健硕的肌肉处处显示出军人特有的气质。
“谢谢重庆战友们的盛情款待。”一位发髻轻挽，中等身材，举止优雅，风韵犹存，身着桔红色薄款运动衣，内穿打底白色短袖红条t恤，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她，就是张抗美战友。
干杯！干杯！干杯！
大家纷纷起身，举起杯中的酒，以重庆战友火辣辣的热情，欢迎这位远方的客人。
落座后，张抗美战友提议，“我们先来个自我介绍吧。”她边说边招手老伴举起手机，为战友们的重逢，拍摄下这难得的一幕。
“我叫张抗美，1969年从拉萨应征入伍，入伍后分到咱11师师医院三所，1972年报考重庆医科大学，1975年毕业后又重新回到咱师医院。转业后在上海的一家医院工作。现在嘛，”介绍到这里她停顿片刻，端起桌上的茶水缓慢地喝了一口，然后优雅地笑了笑，“现在是个退休老太太啰。”
听完她的介绍，大家相视一笑，没有了刚见面时的拘谨。原33团82炮连熊朝凯，原师医院王学录，冯应培，原师后勤的刘汉成等战友，也各自介绍了在部队时的情况，以及退伍后回地方工作的情况。
张抗美战友打趣地说“不错嘛，咱们11师的兵个个都是杠杠滴，回来都修成正果了嘛。”
一句风趣幽默的话，让聚会的气氛显得分外热烈。
一番觥筹交错，战友们纷纷打开了话匣子。怀念部队，怀念当年首长和战友们，怀念第二故乡甲格台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拨动了每个人的心弦。
王学录战友动情地说，“记得刚要进藏的时候，我从成都地质学院新兵连直接分到师医院，经历半个月的一路颠簸，总算到了甲格台。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环顾了下师医院的环境，只见一排接一排的土坯房沿中间的一条大道，井然有序地分左右两侧排列成行，我们药房和门诊部，放射科，化验室同在第一排，二所和三所以及住院部好像在后面。而在医院的旁边就是师训练队，中间用树皮板隔了起来，旁边还有条水渠。
他眼睛闪烁着亮光，沉浸在了对第二故乡的深深思念中。随后又关切地询问到，“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不晓得我们药房的司药领导王守志，李一平，秦秀，关锥刚，臧首英和吴绍光等战友们还好吗？唉！真想念他们啦。”
坐在我旁边的原师医院二所卫生班班长冯应培，接过话茬激动地说，“2018年5月我远赴安徽合肥，参加了师医院战友大聚会。嗬！大家一见面，紧紧地相互拥抱在一起，述说着战友情。到了最后分别时又依依不舍，每个人的眼眶盈满了泪水，那动人的一幕让我至今都难忘。”
话锋一转，这位也已年过七旬，但却精神矍铄的老兵继续说道，“ 我对甲格台的最初印象是既新鲜又好奇。新鲜的是，这里不但是师首长和师三大机关所在地，而且四面环山，林木葱郁，雅鲁藏布江水从台下绕过。好奇的是看到师医院那么多女兵，有的还是什么师长，政委的女儿，当时我就疑惑地想，这些女兵可能是来渡金享福的吧，她们能吃得了那份苦吗？”
张抗美战友莞尔一笑回应到，“你看我们吃得了那份苦吗？”
“吃得了，吃得了。”冯应培战友忙不叠地回答。话音未落，引起了在座战友们一阵阵笑声。
“通过六年的学习，工作，我逐步了解到，你们这些女兵舍弃了比较好的家庭环境，有理想，爱学习，能吃苦，聪明，善良，热爱部队，追求上进。你们个个都是顶呱呱的。”冯应培比划着双手同时伸出了大拇指。
哈哈哈哈哈！张抗美战友放声大笑，笑得那样爽朗。她身子稍微前倾，放缓语调地说，“不管男兵女兵，我们都没负韶华。尤其是在高寒缺氧地区，我们这些女兵们也没奢求过任何特殊的照顾，就自己而言，尽管老爸是师政委，但对我们子女的要求特别严，我也从未生活在他的光环下。无论是长途拉练，下部队巡诊或是为驻地的藏族同胞送医下乡，我们这些女兵没在男兵面前甘拜过下风，女兵也是兵嘛。”
她在讲这番话的时候，我读出了她眼神里的坚毅目光，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那个身穿65式绿军装，留有齐耳短发，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张抗美。
王学录战友慢慢端起他面前的酒杯，轻轻的抿了口神情怅然地说，“其实，我们那个年代生活还是蛮艰苦的，吃的蔬菜靠自己种，做饭所用的柴禾靠自己上山采伐。然而，最恼火的还是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名义上有个食堂，却连张餐桌都没得，更莫说坐的凳子了。吃饭时大家围成一圈蹲着吃，如果遇上刮风沙，还得赶快将饭碗用手捂紧，否则就得吃沙拌饭。”
“是啊我们除了生活艰苦些外，工作也是旁人难以理解的，其个中滋味唯有自己清楚。”冯应培战友心情沉重地讲述了他亲自经历过的一件事。
“记得76年4月的一个晚上，炮团有位副连长，因患肝硬化门静脉破裂大出血，病人危在旦夕。当晚，正值我给他上特别护理班，天快亮时病人突然停止了呼吸，不凑巧的是电灯也同時熄灭。我赶紧跑步去叫值班医生，然后急促地跑回病房，给他打强心针，随及进行心脏外按摩，待值班医生赶来病房时，患者却因病情急剧恶化心脏停止了跳动。”
唉！冯应培战友长叹了口气说，“要是那晚不停电，要是我跑得再快些，也许那位年轻有为的副连长还不至于走那么早。”
听完他的叙述，在座的几位战友唏嘘不已。王学录战友怅然若失地说，“我们的老院长王廷英，以及好些个男兵女兵，都已离开了人世间，每每听到这些消息，我心里也特别难受。好了，不聊这些了，咱聊点别的吧。”
叙旧继续，老兵们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敞开心扉倾诉着分别多年的思念。
张抗美战友端起满满的一杯饮料，站起来提议到。“人们都说相逢是首歌，今晚能和重庆的战友们相逢在这里，我以茶代酒，致敬我们已逝的芳华！致敬雪域高原！致敬我们的首长和战友们！大家干杯！！
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分别是明天的路，思念是生命的火……啦啦啦…啦啦啦。相逢是首歌的旋律又一次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老兵们拍着巴掌随着节拍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当！当！当！远处隐约听见解放碑传来的悠扬钟声，窗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装扮了这个令人心醉的夜晚。借着一丝酒意，我微醺的双眼扫视着这一群“七零后”的老兵们，每张饱经风霜的脸都留下了岁月的痕迹，额头上的皱纹如沟壑般纵横交错，深深浅浅，头发花白如冬日的霜雪。但是，军人的血液早已渗透进他们骨髓里，他们风采依旧。
（注：本文插图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李伟：重庆丰都人，1971年元月入伍，曾在西藏军区陆军11师31团9连服役，1978年3月退伍。爱好诗歌，摄影，美术，作品散见于《中国诗歌网》，《亦诗亦歌网》等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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