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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很难想象到比朊病毒更克苏鲁的“病毒”。(肯定还有人浪冲得不够多不知道克苏鲁的,简单来说它象征着人类恐惧和未知的力量,文末可解锁这个词)
它的出现很克:有一种阴暗而流行的说法是,朊病毒来源于一种人类基因最禁忌、最不可直视的行为:食人。
它的症状很克:严重的颤抖和肌肉痉挛、失控哭泣或大笑、视野部分缺失、彻夜失眠、彻底失语、隐约的耳边呢喃……除了人类以外,姿势诡异的羊、突然发狂的牛、僵尸夜行的麋鹿……都可能感染了朊病毒。
它的结局也很克:遭到感染的哺乳动物,最终只有痛苦死去一个结局。
当然,朊病毒也有不那么克的地方。比如说不同于古神们的惊人体型,朊病毒太小了(约30~50纳米),比已知最小的常见病毒还要小得多。显然,你已经发现了这句话的语病。
实际上,朊病毒并非病毒。我们都知道,病毒的构造极其简单,只有蛋白质外壳+核酸。但朊病毒更绝,连核酸都放弃了,只保留蛋白质。假如说病毒是极简主义者,朊病毒已经接近虚无主义者了,甚至都不能算“活着”。
比朊病毒更贴切的称呼,应该是朊蛋白、朊粒。“朊”这个字我也替大家查过了,属于一个被回收再利用的古字,意思就是“蛋白质”。
01
朊蛋白如何“黑化”?
在人类的第20号染色体上,有一段基因编码,可以产生一种拥有264个氨基酸的功能性蛋白(PrPC)。这种蛋白以无害形式广泛存在于生物体内,特别是在动物的大脑、脊髓和眼睛等部分最为集中,这就是正常型朊粒。
正常朊粒的肽链主链,是以“α-螺旋”的空间结构进行排列组合。但有些朊粒可能改变自己的空间结构,把α-螺旋变成另外流行的排列,比如说β-折叠式,通过这种办法,就会黑化成瘙痒型或异常型朊粒(PrPSC)。为了区分,我们称后者为“朊毒体”。
△ 正常型(左)与异常型朊粒(右)空间结构的不同
通过接触,朊毒体会诱导正常朊粒和它一样错误折叠,实现增殖。它们难以被蛋白酶降解,并且具有很强的聚合倾向。当它们在神经元内越聚越多,就先形成小纤维、再形成斑块,最终导致脑组织充满海绵状的孔洞、中枢神经系统退化性病变,不治而亡。
△ 布满海绵状孔洞的牛脑切图(来源:网络)
你可能会说,不对啊,人体那两万亿个免疫细胞大军呢?出来护驾呀!然而朊毒体有着非常bug的一面:它太小了,又没有细菌、病毒等病原体的典型特征,所以人体免疫细胞很难察觉,也就难以产生抗体有效攻击。
除此以外,如紫外线照射、电离辐射、超声波、100摄氏度高温等常用的病毒灭活方式,对朊毒体也效果不大。究其原因,没有核酸的朊毒体本身就算不上生命,那我们想从它们身上剥离“活着”这一状态,自然是难上加难。
02
朊毒体发现史
朊毒体疾病最早在18世纪初被发现。当时有英国牧羊人注意到,一部分羊行为诡异、到处蹭痒、蹦高、站立不稳、最终瘫痪死去,该病被称为“羊瘙痒症”。到了19世纪30年代,英国人试图用病羊大脑、脊髓和脾脏制成的疫苗去给羊群注射,却导致几百只绵羊感染了病症,证明了该病的传染性。
直到一个多世纪后的1983年,史坦利·布鲁希纳教授花了8年时间,用掉 25 万只小鼠(默哀),最终分离出朊毒体这种蛋白质侵染因子,并确定其为羊瘙痒病的病源。他本人也因此获得了1997年的诺贝尔医学奖。
1986年,另一种人尽皆知的朊毒体疾病报道于英国,随即席卷了整个欧洲,这就是“疯牛病”(BSE,牛脑海绵状病)。疯牛病的起源,通常认为是农场主为了“降本增效”,给肉牛喂了由患病绵羊制成的饲料,才导致跨物种侵染发生。疯牛病的潜伏期平均为4~5年,一旦发病,致死率极高。
△ 患上疯牛病的母牛已经无法站立(来源:Wikipedia)
朊毒体在自然界存在范围颇广,除牛羊外,水貂、马鹿、驼鹿、猫、羚羊等其他哺乳动物也会遭遇类似恶疾。甚至不仅限于动物,包括植物(如拟南芥)、真菌(如酿酒酵母)、细菌(如大肠杆菌)身上,也发现过朊毒体,其中部分也可导致细胞凋亡。就连在病毒里,也能发现朊毒体存在的痕迹……
不过,并非所有的动物朊毒体都很可怕。比如根据目前的研究进展,海兔体内的朊毒体就不会致死。海兔即海蛞蝓,虽然名字带“兔”,但实际是一类和螺相近的软体动物,所以能逃过一劫。
△ 吓死兔兔辣
03
我们体内的定时炸弹?
上世纪90年代“疯牛病”席卷欧洲时,就有多起人吃了感染疯牛病的牛肉、患上朊毒体疾病并身亡的病例。所幸在此之后,各国对肉牛饲料严加控制,近年来病例已经极少。
但朊毒体要取人命,不一定非要通过牛,还可能通过一种更可怕的食物。
也许你读过这样的“怪奇故事”:科学家来到一个偏远的原始部落,发现这里很多人两眼发红、口齿不清、行走不便、甚至会不自觉地诡笑,最终在癫狂中死去……揭秘发现,原来是因为这个部落有着食人传统,违反了自然规律的他们遭到疾病“天罚”。
这个看似地摊文学的故事,原型就是库鲁病(Kuru)的发现历史。1901~1902年,外界最早在新几内亚岛的弗雷(Fore)部落发现了库鲁病,“kuru”在当地语言中就是“寒颤”的意思。
△ 弗雷部落中发现了库鲁病(来源:swarajyamag)
弗雷部落是个食人族,只是食人传统并不残暴:他们仅在族人去世后分食其肉,并相信这样能净化灵魂。因为大脑算不上“好肉”,所以一般分给妇女儿童食用。分食了脑片的妇女们,会在数月至一年左右发病死去;而食用其他部位的成员,要经过十几年、几十年的潜伏期后才会发病。后来弗雷部落在外界劝说下放弃食人传统,就再也没出现过新的病例。
库鲁病之后,一种类似疾病进入人们的视野,这就是克雅氏病(CJD)。克雅氏病的发病率为0.0001%~0002%,我国每年发病约1400~2800例,多发于50~70岁左右。克雅氏病发病一般无明显诱因,典型临床症状为快速进展性痴呆,同时伴有共济失调、肌阵挛、视觉障碍等一系列症状群。该疾病不可治,患者常在数月内死亡。
然而克雅氏病的患者,大都是文明社会中遵纪守法的普通人,绝大部分也并非吃了“疯牛肉”所致(“疯牛病”传人后的病症,称为变异克雅氏病,迄今全球仅发现200多例)。但这似乎更让人细思恐极了——难道我们日常生活中,会无意中吃了人肉?
其实目前发现的克雅氏病患者,85%属于散发性。也就说他们之间没有互相传染,而是各自体内发生病变。这些患者体内的朊粒,到底为什么会发生错误折叠,至今没有明确结论。除了基因突变这一解释,只有部分研究认为,可能和铜离子有关。
说到这里也不用害怕,虽然我们还没搞清体内的朊蛋白如何“黑化”的机理,但得上克雅氏病的概率,毕竟还是比患上癌症、或者其他什么要命重症的概率小多了。与其担心自己体内的朊蛋白变成“朊病毒”,还是平时多养生、少熬夜吧。
撰文:刘文瑾 | 部分图片:图虫创意 | 微信编辑:未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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