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文学考研”,原载《汉语言文学研究》2017年第1期,原题为“文学阅读:我的阅读史和你们的阅读史”。旨在知识分享,如有侵权,敬请联系小编删除。
阅读的滞后直接影响着你们这一代中文系学生的成长,动摇着未来语文教学工作者、写作者和文学研究者的根基。你们弄不好就快变成法国小说里那些太太客厅的女主人,为了应酬的高雅,凭了文摘卡片来空谈、侈谈最新的文学创作。这样,你们便永远被隔在了文学大门之外,成为不热爱中国语文的语文老师,做起了文学和宣传都分不清的空头文学家或空头文学研究家。这是很可悲的事情。
关于文学阅读的重要性,可以从多方面去阐释,前人的论述更是汗牛充栋。这里我只是从你们的实际出发,提出以下三点。
第一,阅读不够,大大影响了你们入文学之门。这不是说只有“多读”才能进象牙之塔。前辈们翻来覆去所说的“多读”,只是个学习文学的过程,还应该有个标准。这“标准”依我来看便是:获取正确语感,体悟美丽文心。“语感”这词,是我从语文教学专家那里贩来的,我解释成,要知道中国的语言文字何谓通顺,怎样才符合约定俗成和不断取得活力这一语文发展规律,以便在一定的上下文语境中准确用来表达语义和感情。“文心”当然来自刘勰的《文心雕龙》,叶圣陶与夏丏尊合作写过一本给中学生读的书,当年很流行,就叫《文心》。我使用“文心”一词,往简单说,就是指知道什么是好文章,知道好文章的美是美在哪里。了解“语感”和“文心”并不易,加上中国文字语言的难学,什么是好的“语感”“文心”又无从完全定义,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具有与生俱来的不确定性、模糊性,因而更需要经过不知疲倦的阅读,让普天之下的优秀文字来触动、陶染我们,以打造出一副语文的好身手。“语感”和“文心”没有边际,如果进入大学之前你并没有经过持久的阅读获得初步的感知,即可说你还未入语文(包含文学)之门。我们经常遇到大学毕业多年的中学语文教师,其实还在门外,这辈子能不能进门也不一定。如果碰上了“文化大革命”这样恶劣的语言环境,整天写什么“大字报”“大批判”的材料,那就更坏了。因为你的语感、文心都被引向歧途,破坏干净,你把僵直的、空洞的、唯我独革的霸道文字,当作准确有力的和美的,于是你只能被批为“不通”。中文系混进来了,又混出去了,对中国的语言文学还是未得其门而入。所以,我提出用初步的正确“语感”“文心”来作为阅读的一个标准,那是较高的标准。
第二,在此基础上的阅读便能送你登堂入室,迈入研究文学的第一个台阶了。现在很多中文系的研究生发愁于学位论文的题目,他们甚至认为导师如能提供现成的课题便是得力的指导了,而不明白研究生的培养目标是获得初步的独立研究的能力。如果你没有经过长期的文学阅读取得稍稍走近某个学术前沿的资格(哪怕是占有很偏狭的一角前哨),你四顾茫然,自然不知道写什么好。但假若你的文学阅读已能深入到读完一个作家(或一个流派,一种文体,一个文学时期,一类文学现象)的基本材料——包括三条:一条是全部作品(最好不是主要作品。因为鲁迅说过,读选集如同自己脑袋被别人的马队践踏过),一条是生平思想资料,一条是最新研究状况——那你就大体完成了研究性阅读的准备了。这种研究性阅读,就将你送到了学术前沿。题目随你拾取,就在眼前。这个阅读的标准自然就更不低了,但不是做不到。如果你要等到读博的时候才开始一个作家一个作家地来读,那么,写论文前的两年里要读完重要作家的书当然是艰难的。但如果是在中学到大学阶段,通读了这些作家的一半,读研的时候再来加宽、加深地读,那是可以达到的。再以研究一个作家为例,写得较多的茅盾的全集是42本,接近两千万字,老舍全集、沈从文全集、巴金全集也不少(张恨水写有100多部长篇小说,还有众多短篇和散文,仅《金粉世家》一种即百万字,但他的作品散见于不同时期大小报刊,连载未完或写来写去见首不见尾的各种情况杂陈,已经很难收齐。如果谁能寻觅到张恨水的佚文,就可以此为题写论文了),但两三个月到半年,如全神贯注,也可读得差不多。而像萧红、张爱玲、汪曾祺这种文学地位高、创作并不以多取胜的作家,集中读半个月也能读毕。再加上研究任何一个作家都要关联到其他作家,研究任何一种文学现象都要涉及其他相邻或相对的文学现象,你的阅读量在进入学术前沿前必然是巨大的,又不是高不可攀的。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目前中文系本科生、研究生入学前的阅读准备是多么不足了。
第三,还可以提一提阅读对文科学生或其他大学生修养的作用。一个没有书籍的家庭,或一个从来没有见过晚饭后父母读书的文化环境,要想培养下一代孩子较强的阅读习惯,是很难的。一个不知道自己民族有哪些伟大文学家的国度,很难培养出具有现代修养的公民。阅读能增加一个人脸上的书卷气,减少或抹去一个人身上的痞气。每一个将来要为人父母的人,都应该想一想自己阅读和下一代阅读的关系这样一个严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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