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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在家族群发长文控诉我不孝:「三年没叫过妈,结婚时要天价彩礼。」
我默默截图,转身在直播间连线情感专家:「给大家讲讲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一百种方法。」
老公摔了我的手机:「你非要让全家丢脸吗?」
我笑着点开投影仪:「别急,今天丢脸的事还多着呢。」
当着他所有亲戚的面,我播放了婆婆如何教唆他在我孕期出轨的录音。
家族群的名字特朴素,叫“幸福一家人”,消息弹出来的时候,我正盯着电脑屏幕核对最后一组数据。手机在桌角连着充电线,嗡嗡震了两下,屏幕亮起,锁屏上跳出一长串省略号前的小字预览。
发信人:婆婆(王秀芹)。
心里那点因为项目即将收尾而生的微末轻松,呲一下,被这提示音浇灭了。指尖有点凉,我吸了口气,拿过手机,指纹解锁。
不是文字,是好几张密密麻麻的图片。王秀芹女士手写,拍照上传。字迹倒是端正,甚至称得上秀气,一撇一捺都透着股精心拿捏的委屈劲儿。标题就用加粗的笔迹写着:《心里话,不吐不快——说说我家儿媳妇林晚》。
我划拉着屏幕,一目十行。
“……进门三年,没听她喊过一声‘妈’,心是石头做的也该焐热了,我们老两口的心都快凉透了……”
“……当初结婚,非要二十八万八彩礼,说是他们老家规矩。我们咬牙给了,想着只要孩子好。结果呢?陪嫁就几床被子,他爸那时候生病住院等着用钱,她捂着自己工资卡一声不吭……”
“……在家从来不下厨,都是等我儿子下班回来做,要不就叫外卖。我儿子上班多累啊,回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整天抱着个电脑,也不知道在忙啥,问就说工作。谁家女人这么不顾家?听说还跟男同事走得很近,我心里着急,说她两句,她就甩脸子……”
“……对我这个婆婆,没有半点尊敬。上次我好心给她炖了汤,她嫌油,一口没喝全倒了。糟践东西啊,我心疼得一晚上没睡着……”
“……这哪是娶媳妇,简直是请了个祖宗回来。我们老程家世代清白,讲的就是孝顺和睦,现在成这样,我都没脸下去见他爸……”
长长一篇,细节翔实,情绪饱满。最后一段总结陈词,语调陡然拔高,充满了痛心疾首与不被理解的孤独:“这些话憋心里很久了,今天说出来,不是想指责谁,就是希望群里各位长辈、亲戚们给评评理,也帮我劝劝小晚。一家人都和和睦睦的,不好吗?”
发在“幸福一家人”里,真是再合适不过的舞台。群里先是死寂了几分钟,像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然后,某个不太熟悉的堂婶跳了出来,发了个“拥抱”的表情,配文:“嫂子,你别难过,慢慢说,大家听着呢。”
接着,二姑发了条语音,点开,是她那特有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公道话”:“哎呀,小晚这孩子,看着挺文静,咋这样呢?秀芹多好的婆婆啊,忙前忙后的。年轻人,不能太自私。”
三叔公打了行字:“彩礼要的是多了点,不过既然给了,就是一家人了。儿媳妇不喊妈,确实不像话。”
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嘀嘀嘀的消息提示音开始接二连三地响起。安慰婆婆的,含蓄指责我的,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还有几个和事佬,说着“清官难断家务事”、“互相理解”之类的片汤话。群里的消息飞快地刷上去,我婆婆王秀芹女士适时地又发了几条语音,点开,是她带着哽咽、却又努力维持着体面的声音:“谢谢大家,谢谢……我就是心里堵得慌,没别的意思。只要小晚以后能好好的,我这当妈的,受点委屈没啥……”
表演滴水不漏。
我按熄了手机屏幕,黑色的镜面映出我没什么表情的脸。胸口那块地方,像是塞了一大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湿漉漉,堵得呼吸都费力,却又没什么尖锐的痛感,只是木然的胀闷。三年了,从踏进程家那天起,这种钝刀子割肉似的憋屈,几乎成了常态。只是这一次,她选择了最公开、最彻底的方式来坐实我的“罪名”。
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在眼底。我重新握住鼠标,点开另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分门别类,存着过去三年的聊天记录截图,包括程磊和他妈妈、零散的录音文件,最初只是无意识,后来成了习惯,一些转账记录的拍照,甚至还有几次家庭争吵后,我随手在备忘录里写下的情绪碎片。
我新建了一个文档,把家族群里那几张长图截图,拖进去。然后,从那个隐藏文件夹里,精准地挑选出几样东西,一一归档。
做完这些,我关了电脑,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华灯初上,这座城市永远不缺流动的光影和喧嚣。玻璃窗上,隐约映出身后的客厅,宽敞,装修精致,却冷清得像样板间。程磊今晚又有“应酬”,婆婆大概在次卧戴着老花镜,心满意足地翻看群里那些声援她的消息吧。
我扯了扯嘴角,拿起手机,没再看那个炸开锅的“幸福一家人”,而是切到了另一个软件图标。
晚上九点,我准时坐在书房那面简洁的白墙前,调整了一下环形补光灯的角度,确保光线柔和地打在脸上。然后,点开了某个直播平台的“开始直播”按钮。
直播间标题很简单:“晚风微凉——聊聊婚姻里的那些‘账’”。
我是个没什么粉丝基础的小主播,平时分享些职场心得、数据分析技巧,偶尔读读诗,听众寥寥。但今晚,开播不到十分钟,在线人数悄然突破了四位数,并且还在稳步上升。弹幕开始零星飘过。
“主播今天气色不太好?”
“标题有点东西,‘账’是金钱账还是感情账?”
我对着镜头笑了笑,没刻意化妆,甚至能看出些疲惫,但眼神是定的:“晚上好。今天不聊数据,也不读诗。想跟大家分享点……也许很多人正在经历,或者未来可能遇到的事情。”
我的声音很平静,甚至算得上温和,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我从一些基础的婚姻法常识讲起,关于夫妻共同财产的界定,关于婚前财产与婚后财产的区别。弹幕渐渐多了起来,有人提问,有人分享自己的遭遇。
然后,我话题微微一转:“有时候,婚姻里的‘算计’,并不一定是赤裸裸的金钱转移。它可能是一些更隐蔽的操作。比如,一方长期将收入用于其个人原生家庭的、远超赡养义务范畴的大额支出,且刻意对另一方隐瞒。再比如,以投资、理财、乃至‘借给亲戚急用’为名,将夫妻共同财产逐步腾挪到第三人名下,而配偶对此完全失控。”
我说得依然很冷静,用的是探讨的语气,甚至还引用了两个虚拟的、但极具代表性的案例。但直播间的气氛已经变了。弹幕刷得飞快。
“主播是不是在影射什么?”
“我靠,这说的不就是我前夫家干的事吗?瞒着我给他弟弟买房!”
“细思极恐……”
“主播展开说说!”
我看了一眼在线人数,已经破万了。时机刚好。
我顿了顿,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抱歉,讲得有点干。这样吧,我们连麦一位朋友,她是专门研究婚姻家庭情感问题的老师,也许能从更感性的角度,给大家一些启发。”
我发出了连麦邀请。几乎是瞬间,连线接通。屏幕另一半,出现一位气质知性、面容温和的中年女性,ID叫“情感导师苏晴”。她微笑着向我点头:“晚风你好,各位直播间的朋友晚上好。”
“苏老师好,”我直入主题,“想请您谈谈,如果在婚姻中,一方及其家庭,长期通过情感绑架、舆论压力,甚至更隐秘的经济手段,试图控制另一方,并侵吞其权益,另一方该如何保护自己?除了法律途径,在情感和心理上,又该如何破局?”
苏晴老师显然经验丰富,她娓娓道来,从建立边界感到如何收集有效证据,从心理上的“祛魅”到实际应对策略,既有理论支撑,又充满了实操性。我们一问一答,配合默契。
直播间的人数像坐了火箭,弹幕已经完全覆盖了屏幕。
“干货满满!”
“主播是不是亲身经历?感觉好真实。”
“录屏了录屏了,关键时刻能救命!”
“那个‘幸福一家人’的婆婆,快来学习一下!”
我看到最后那条弹幕,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砰”一声大力撞开。
程磊站在门口,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刚赶回来,外套都没脱。他手里还攥着手机,屏幕亮着,上面赫然是我直播间的界面。他的眼睛因为愤怒和某种难以置信的羞恼而布满红丝,死死地瞪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
“林晚!”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嘶哑,带着狠劲儿,“你他妈在干什么?你给我关了!立刻!马上!”
他几步冲过来,带着一阵风。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未散的酒气和烟味。直播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狰狞的表情和粗暴的动作。他看也没看屏幕,一把抓起我放在桌上的手机——那上面正显示着直播的后台数据和飞速滚动的弹幕——狠狠掼在了地上!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突然寂静下来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手机屏幕瞬间黑了,碎片溅开。
直播间里,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然后因为主机位,电脑摄像头还在工作,稳定地记录着这一切。只是没了声音。
弹幕在短暂的凝滞后,彻底爆炸。
“我靠!家暴现场?!”
“刚才那是主播老公?这么凶?”
“摔手机?下一步是不是要打人了?”
“报警!快报警!”
“主播你没事吧?说句话啊!”
程磊喘着粗气,指着我的鼻子,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你非要让全家丢脸吗?啊?我妈在群里说那些,是她不对,你有气冲我来!你开直播?你找什么情感导师?你把我们家那点破事弄得全网皆知,你满意了?林晚,我没想到你这么恶毒!这么下作!”
他的咆哮在书房里回荡。我静静地坐着,仰头看着他因为暴怒而扭曲的、曾经让我觉得英俊又可靠的脸。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啪一下,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我甚至笑了笑,弯下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轻薄的无线投影仪遥控器,握在手里。然后,我起身,绕过气得发抖的程磊,走到墙边,按下了开关。
书房一侧的幕布缓缓降下。
我转过身,背对着开始启动的投影仪,面向程磊,也面向那此刻无声却承载着数万双眼睛的电脑摄像头。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书房的每一个角落,也通过直播,传到了无数个屏幕前:
“丢脸?”
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尾音轻轻上扬,带着点奇异的玩味。
“程磊,别急。”
我的目光掠过他,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次卧那个可能正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人,也看到了“幸福一家人”群里那些或许正在窥屏的“亲戚”。
“今天,”我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确保每个音节都砸得实实在在,“要丢的脸,还多着呢。”
程磊愣住了,显然没明白我要做什么,但一种源于本能的不安让他脸上的愤怒凝固,转而渗出一丝惊疑。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我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手指在遥控器上轻轻一点。
投影仪的光束打在幕布上。首先出现的,是一张清晰的图片——婆婆王秀芹今天发在家族群里的那篇“控诉文”长截图。字字句句,在放大投影下,更具冲击力。
直播间弹幕:
“来了来了!正主小作文!”
“这婆婆文笔可以啊,声情并茂。”
“截图留证,主播反应快!”
接着,画面切换。是几张聊天记录截图。左边是程磊的微信头像,右边是他妈妈王秀芹的。
程磊:“妈,小晚这个月项目奖金发了五万,她跟我说想存起来,以后换车或者孩子教育用。”
王秀芹:“傻儿子,钱放她手里还能有你的份?你听妈的,就说你哥们儿有个特别靠谱的投資项目,稳赚不赔,先把钱要过来。妈帮你存着,以后都是你的。她一个女人,懂什么理财投资?”
程磊:“这……不好吧?她会不会生气?”
王秀芹:“生气?她吃你的住你的,赚点钱不该交给你管?你是她男人!听妈的,妈还能害你?对了,你大舅家表哥买房,差点首付,你手里要是宽裕,先挪给他用用,自家人,总不能看着不管。别让小晚知道。”
程磊:“……好吧。”
截图一张接一张,时间跨度近两年。内容从如何以各种名目,投资失败、朋友急用、家里老人生病,将我婚后的收入、奖金逐步转移到程磊或者婆婆名下,到讨论如何让我“自愿”同意拿出婚前积蓄“支持家庭”,再到婆婆叮嘱程磊“别让小晚管钱,女人手里钱多了心就野了”、“她娘家要是来借,一分不能给,嫁出来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直播间弹幕已经从爆炸进入沸腾:
“卧槽!大型吃绝户教学现场!”
“这婆婆是搞金融诈骗出身的吧?手法娴熟啊!”
“老公也是个怂包妈宝!一点不帮着老婆!”
“看得我拳头硬了!主播这都能忍?”
“证据链!这是证据链啊朋友们!”
程磊的脸由青转白,由白转红,他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踉跄着后退半步,嘴唇哆嗦着:“你……你什么时候……你偷看我手机?!”
我没理他,手指再次轻点。
画面变成了几张银行流水截图,关键信息已打码,明确显示几笔大额资金从我的账户转出后,最终流入程磊某个不常使用的账户,以及一个署名“王秀芹”的账户。时间、金额,与之前聊天记录里的“计划”吻合。
最后,是一份签了程磊名字的、金额不小的借款合同复印件,借款人是那位“买房差点首付”的表哥,担保人处,是婆婆王秀芹的签名。日期就在三个月前。
“这些,”我终于看向程磊,声音像结了冰,“是你说的‘那点破事’?”
程磊的额头冒出冷汗,他眼神慌乱地避开投影,又猛地盯向我,试图找回一点气势:“你……你处心积虑收集这些,想怎么样?离婚吗?我告诉你林晚,这些都是为了我们家好!妈是为了我们将来打算!你……你把这公之于众,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让我妈以后怎么做人?”
“怎么做人?”我几乎要笑出声,眼眶却干涩得发疼,“程磊,到现在,你关心的,还是你妈怎么做人。那我呢?这三年,我在你们程家,算人吗?”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他。目光投向幕布,也仿佛投向虚空。
“各位,”我对着镜头,也对着这死寂的房间说,“刚才那些,或许你们觉得已经够离谱了。但接下来这段,是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天放出来的东西。”
我的手指悬在遥控器的播放键上,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段录音,是我心底最深、最不敢触碰的溃烂伤疤。每次无意中点开,都像重新撕开一次痂,鲜血淋漓。
但我没有犹豫,按了下去。
音频开始播放。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像是布料摩擦,然后是一个刻意压低、却依然能听出是王秀芹的声音,背景里隐约有电视节目的声音:
“磊磊,妈跟你说点体己话。”她的声音有种不同寻常的、带着点兴奋的黏腻,“小晚这怀相,我看过了,十有八九是个丫头片子。”
程磊的声音有点不耐烦:“妈,这都什么年代了,男孩女孩都一样。再说了,B超医生又不会告诉我们。”
“你懂什么!”王秀芹打断他,语调尖锐起来,“妈是过来人,一看一个准!丫头片子,赔钱货!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咱们老程家,可不能绝了后!”
程磊没吭声,只有粗重的呼吸。
王秀芹的声音又压低了,带着一种魔鬼般的蛊惑:“妈知道你最近憋得慌,小晚怀孕,你也碰不得。这男人啊,哪有猫儿不偷腥的?尤其你现在,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妈!你说什么呢!”程磊的声音里带了点窘迫和微弱的不赞同。
“妈是为你好!”王秀芹语速加快,“我跟你讲,我们单位新来的那个小赵,赵倩,记得不?长得可水灵了,身材也好,屁股大,一看就好生养。关键是,她爸是搞工程的,家里有钱!她对你也有点意思,上次还问我你喜欢吃什么……”
“妈!我有老婆了!小晚还在怀孕!”程磊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但底气并不足。
“怀孕怎么了?怀孕了就不能伺候男人了?她娇气得很!”王秀芹的语气充满鄙夷,随即又换上那种推心置腹的调子,“磊磊,你听妈说。这婚姻啊,讲究的是实惠。林晚家就那样,帮不上你什么忙,她现在工作是不错,可生了孩子,还能顾得上?女人一有孩子,心思就全跑了。赵倩不一样,年轻,漂亮,家里有资源,对你事业有帮助。你现在跟她处处,感情培养起来,等林晚生了,要是丫头,就让她养好身体赶紧再生,要是还不争气……到时候,妈帮你操作。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有赵倩在,你怕什么?孩子?丫头片子,给她就是了,拖着她,看她怎么嫁人!赵倩肯定能给你生儿子!”
录音里传来倒水的声音,王秀芹继续说着,像是在描绘一幅美好蓝图:“……到时候,房子、钱,都得攥在咱们手里。妈早就看好了,那套滨江的楼盘,到时候用点手段,就能转到你名下。林晚?她一个生了孩子的黄脸婆,带着个拖油瓶,拿什么跟咱们争?让她净身出户都是便宜她!妈这都是为你的长远打算啊儿子……”
录音还在继续,后面是更具体的、如何与我虚与委蛇,如何一步步转移财产,如何在孕期稳住我,以及如何与赵倩“自然”发展关系的“建议”。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而录音里,程磊除了最初几句无力的反驳,后面几乎全是沉默,偶尔“嗯”一声,算是回应。
音频播放完毕。
书房里死一样的寂静。落针可闻。
投影仪的光束静静打在幕布上,停留在音频文件的界面上。屏幕上滚动的弹幕,出现了瞬间的空白,仿佛数万人同时被掐住了喉咙。
然后——
彻底疯了。
密密麻麻的弹幕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覆盖了一切:
“我的天!!我听到了什么?!这是人说的话??”
“教唆儿子在孕期出轨?!还算计儿媳财产让她净身出户?!这是婆婆还是恶魔?!”
“这儿子也不是好东西!全程默认!”
“听得我浑身发抖!主播你还好吗?这都能忍三年?”
“‘丫头片子’、‘赔钱货’……大清早亡了!!”
“恶心!太恶心了!这不是一家人,这是豺狼虎豹!”
“录音!这是铁证!法庭上见!”
“主播离婚!必须离!让他们身败名裂!”
“报警!这是蓄意谋夺财产!有录音证据!”
“求主播心理阴影面积……这他妈比恐怖片还吓人!”
“程磊垃圾!王秀芹毒妇!锁死!别祸害别人!”
“之前家族群帮腔的那些亲戚呢?出来走两步?脸疼不疼?”
“我哭了,主播太不容易了……”
屏幕上的字句,激烈、愤怒、充满同情与支持,像海啸一样冲刷过来。而现实中的书房,却仿佛被抽成了真空。
程磊像一尊骤然风化的石像,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一片。他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涣散着,仿佛无法理解刚才听到的内容,更无法理解我是如何得到这段录音的。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瞬间浸湿了衬衫的领口。他看看我,又看看幕布上定格的音频界面,再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荒谬,以及一种被彻底扒光示众后无处遁形的绝望。他想朝我冲过来,脚却像钉在了地板上,只徒劳地晃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剩下痛苦的呜咽和生理性的泪水。
就在这时,次卧的门猛地被拉开。
婆婆王秀芹冲了出来。她显然一直在听,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居家的碎花衬衣,头发有些凌乱,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可怕,混合着震怒、恐慌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她的眼睛赤红,死死地瞪着幕布,又猛地转向我,那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假的!都是假的!”她尖声嘶叫起来,声音刺耳得能划破耳膜,全然没有了平时那副温和讲理的模样,“林晚!你个黑心肝的贱人!你伪造录音!你陷害我!你陷害磊磊!你不得好死!”
她张牙舞爪地想要扑过来抢夺遥控器,或者撕扯我,却被程磊下意识地、踉跄着拦了一下。她更加暴怒,一把推开浑身瘫软、几乎站不住的程磊,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你阴险!你恶毒!你早就存了坏心要毁了我们程家!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个扫把星!丧门星!离婚!必须离婚!滚出我们家!一分钱你都别想拿走!我要告你诽谤!告你侵害我们名誉权!”
她的叫骂声在书房里回荡,与直播间里无声却汹涌澎湃的弹幕形成了诡异而讽刺的对比。我甚至能看到,有弹幕在实时“翻译”她的表现:“开始了开始了,传统艺能,倒打一耙!”、“急了急了,她急了!”、“这演技,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她歇斯底里的表演,看着程磊瘫在墙边,失魂落魄,如同烂泥。很奇怪,预想中的快意并没有汹涌而来,反而是一种极致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空茫。三年来的隐忍、委屈、愤怒、恐惧,那些深夜独自吞咽的苦水,那些被步步紧逼的窒息感,在这一刻,似乎都随着这段录音的公之于众,随着这对母子最不堪面目的彻底暴露,而缓缓沉降下来。
我关掉了投影仪。
幕布升起,留下一片空白墙面,就像我与程家这荒谬纠葛的终局,终于显露出了它应有的、干干净净的底色。
直播间的镜头,依然安静地对着这一切。
我拿起桌上那个被程磊摔碎的手机——只是屏幕碎了,机身似乎还能运作。我试着按了按侧键,屏幕艰难地亮起一角,居然还能看到直播后台那恐怖的增长数据和彻底炸裂的私信、评论提示。
我没去看具体内容。
我只是转过身,最后一次,正视着那个瘫软如泥的男人,我的丈夫,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我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透过直播,传遍每个角落:
“程磊,离婚协议,明天会寄到你公司。相关证据,包括今晚直播的所有录屏,以及我整理好的材料,我的律师会同步提交给法院。”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还在喘着粗气、眼神怨毒却难掩恐慌的婆婆王秀芹。
“至于你们,”我的语气平淡无波,“好自为之。”
说完,我走到电脑前,无视直播间里疯狂刷过的“支持主播!”“姐姐独美!”“告到底!”等弹幕,移动鼠标,干净利落地点击了“结束直播”。
屏幕暗了下去。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王秀芹粗重的喘息和程磊压抑的、断续的抽气声。
我没再看他们一眼,走回书桌前,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自己的东西。笔记本电脑、重要的文件、几本常看的书、洗漱包里属于我的物品。我的动作不快,但很稳,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的决绝。
婆婆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哆嗦着,但当我拎起简单的行李包,径直走向门口时,她终究没再发出一个有效的音节。也许是她终于意识到,任何言语,在那些铁证面前,都苍白可笑;也许是她被今晚这彻底失控、身败名裂的局面震慑住了。
程磊挣扎着想站起来,想拉住我,伸出的手却徒劳地停在半空,只发出一个破碎的:“小晚……”
我拉开门,初秋夜晚微凉的风立刻涌了进来,吹在脸上,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楼道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照亮前方。
我没有回头。
“对了,”在迈出门槛的前一秒,我停住脚步,侧了侧脸,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屋里的人听清,“忘了告诉你们,我怀孕了。刚查出来。”
身后瞬间死寂。
然后,是婆婆王秀芹骤然拔高、变了调的尖锐吸气声,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而程磊,则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传来一声重重的、肉体撞地的闷响,伴随着抑制不住的、崩溃的嚎啕。
我没有去分辨那哭声里,究竟有几分是后悔,几分是恐惧,几分是对失去的孩子的痛惜,又或者,仅仅是对自身处境绝望的哀鸣。
都不重要了。
我挺直脊背,走了出去,反手带上了那扇厚重的、象征着“家”的门。
“咔哒。”
锁舌扣合的声音,清脆,果断。
像是一个句点。
门内是过去的泥沼,是算计与背叛的余烬。
门外,夜色正浓,但远处天边,似乎已有极淡的、预示着黎明将至的微光。
风更凉了些,我拢了拢外套,握紧行李包的带子,一步一步,走向电梯,走向我必须独自面对的、未知却终于由自己掌控的明天。
我知道,天亮之后,会有更多风暴。程家的反应,亲戚的质询,网络的发酵,官司的繁琐,孕期的艰辛,独自抚养孩子的压力……
但,那又如何?
至少,我不必再戴着枷锁舞蹈,不必再于无声处忍耐腐烂。
至少,我亲手撕开了那层温情脉脉的假面,让毒瘤曝晒于阳光之下。
至少,从这一刻起,我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自己,和我腹中新生的、纯粹的生命。
电梯门缓缓打开,镜面映出我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眼底有释然,有疲惫,更深处,却燃着一簇微弱却坚韧的、属于自己的光。
走了进去,按下楼层。
下行。
失重的感觉传来,如同过去三年不断下坠的人生。但这一次,我知道,电梯终将抵达坚实的土地,而我会走出去,走进真正属于我的、开阔的天地里。
未来还长。
而我,终于自由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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