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来得猝不及防。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我正在公司对着电脑焦头烂额。
我妈的电话打了进来,她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和发抖。
“燃燃!燃燃!咱家老房子!定了!定下来了!要拆了!”
我握着电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家的老房子,是爷爷奶奶留下来的,地段很好,在市中心的老城区。
这些年一直说要拆迁,却迟迟没有动静,我们都快放弃希望了。
挂了电话,我立刻打开了手机上的拆迁政策文件。
当我看到补偿方案上那个清晰的数字时,我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254万。
两百五十四万。
这笔钱,像一道惊雷,在我死寂的心湖里,炸开了滔天巨浪。
但我感到的,不是狂喜,不是兴奋。
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复仇快感的战栗。
我看到了武器。
一件足以让我反击、让我把他们曾经施加在我身上所有羞辱都加倍奉还的、最强有力的武器。
我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这笔钱,一个字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尤其是现在。
我立刻跟主管请了一天假,理由是家里有急事。
我没有告诉林伟,只在微信上给他留了言,说公司临时有项目要出差。
他回了个“好的,老婆辛苦了”,后面跟了个亲亲的表情。
我看着那个表情,只觉得一阵反胃。
我没有回家,直接开车回了娘家。
我妈还在为这笔天降横财而激动不已,拉着我畅想着未来。
“燃燃,有了这笔钱,你和林伟就能换个大点的房子了,再买辆好车,剩下的钱存起来,以后生了孩子也不用愁了!”
我打断了她的美好幻想,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妈,这笔钱,我们必须先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啊?比换房子还重要?”我妈不解地问。
“去公证处。”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妈愣住了:“公证?公证啥?这是咱家的钱,是你爸妈给你的,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我拉着我妈的手,让她坐下。
然后,我把结婚前夜,王丽是如何逼着我去公证财产;婚后,她是如何防贼一样防着我;我妈生病,我借三万块钱,她是如何逼着我打欠条……
所有的一切,那些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的委屈和羞辱,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诉了我妈。
我妈听着听着,眼圈就红了。
当听到“打欠条”三个字时,她气得猛地一拍大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这个老虔婆!她怎么敢!我女儿嫁到他们家,不是去当丫鬟的!他们就是这么欺负你的?林伟呢!他这个男人是死的吗!”
我平静地看着她:“妈,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只问你,这个公证,你跟不跟我去?”
“去!现在就去!”我妈抹了一把眼泪,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愤怒,“这笔钱,就是砸水里听个响,也绝不能让你那个婆家,沾到一毛钱!”
我开着车,载着我妈,第二次来到了那家公证处。
还是那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公证员。
他看到我,似乎有些印象,扶了扶眼镜。
这一次,流程截然不同。
我作为受赠人,我爸妈作为赠与人。
我们将这254万拆迁款,以婚内个人受赠财产的形式,清清楚楚地进行了公证。
赠与条款里,我特意让律师朋友加了一句:
“此笔赠与款项,为赠与人对女儿江燃的个人赠与,属于江燃女士的个人财产,与她的婚姻关系、她的配偶林伟,无任何关系。”
当公证员宣读这一条时,我妈挺直了腰板,眼神坚定。
我再一次拿起笔,签下了我的名字。
——江燃。
这一次,我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心里也没有半分波澜。
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冷,和掌控全局的笃定。
我小心翼翼地将那份崭新的《婚前财产及婚后个人受赠财产公证书》收进包里。
半年前,他们用一纸公证,给了我一场盛大的羞辱。
半年后,我也将用这一纸公证,回敬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在我家那种沾亲带故的小圈子里。
我娘家老宅拆迁,分了一大笔钱的消息,终究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林伟的耳朵里。
那天我刚下班回家,一开门,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勒得喘不过气。
林伟异常兴奋,抱着我转了好几个圈,力气大得惊人。
“老婆!老婆!我听说咱家发财了!是真的吗?老丈人家的房子拆了?分了多少?他们说是254万!”
他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是我从未见过的炽热。
那种光,比他向我求婚时还要亮,比我们在婚礼上接吻时还要真切。
那是一种对金钱最原始、最赤裸的渴望。
我被他晃得有些头晕,不动声色地推开他。
“你从哪儿听说的?”
“哎呀你别管我从哪儿听说的了,是不是真的吧?”他急切地追问,像一只闻到腥味的猫。
我点点头:“嗯。”
他立刻发出一声欢呼,再次冲上来想抱我,被我侧身躲过。
“太好了!老婆!我们终于可以换大房子了!换个带学区的大平层!再给你买辆你喜欢的车!”
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冷淡的反应。
第二天,王丽就提着大包小包,笑容满面地上了门。
有我爱吃的水果,有她托人买的进口零食,甚至还有一套价格不菲的护肤品。
这是我嫁进林家大半年来,从未有过的待遇。
她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问我工作累不累,吃饭香不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亲热得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饭桌上,她更是主动给我夹了一筷子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燃燃啊,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工作别太辛苦,现在咱们家不缺钱了,该歇就歇歇。”
我默默地吃着饭,看着她和林伟在我面前一唱一和,上演着母慈子孝、家庭和睦的戏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丽终于图穷匕见。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看似商量的口吻,实则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燃燃啊,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咱们可得好好规划规划。林伟,你不是一直研究理财吗?这事儿啊,就交给你打理,妈最放心。”
林伟立刻像得了圣旨一样,连连点头,献宝似的从他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资料。
“对对对!妈说的对!燃燃你看,我都做好计划了!”
他把那沓资料在我面前摊开,上面是五颜六色的图表和密密麻麻的文字。
“我研究过了,咱们先拿一百五十万,在市中心买一套三室两厅的学区房,名字就写我们俩的!剩下的钱,我分成三份,一部分买稳健型的基金,一部分买黄金,还有一部分做个五年期的理财产品,我算了算,按照现在的行情,三年,最多三年,就能再翻一倍!”
他越说越兴奋,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
他把那份承载着他所有贪婪和算计的计划书,推到我的面前,用一种理所当然的、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老婆,你明天就把钱转到我卡上吧。我们家啊,钱要统一管理,这样才能实现收益最大化。你放心,我肯定把咱们这个家,打理得妥妥当P当!”
“咱们这个家”。
“统一管理”。
我看着他和他妈脸上那副“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还是我的钱”的得意表情,忽然觉得眼前的饭菜,都变得索然无味。
我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筷子,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完了碗里最后一粒米。
动作优雅,且平静。
林伟有些等不及了,催促道:“老婆,你怎么不说话啊?这是好事啊!你高不高兴?”
我放下筷子,用餐巾纸轻轻擦了擦嘴。
然后,我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走进了卧室。
林伟和王丽都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他们大概以为,我是去拿银行卡了。
我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拿出了那份被我用塑料封套精心保存好的文件。
那份,属于我的公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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