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塑造了我们？家庭的教养、成长的际遇，还是更宏大的政治变迁，或者更微小的个人念想？在这份2025年度书单中，答案是多样的。也许一切都在塑造我们，就像所有历史都在将世界锻造成今天的样子。而我们将带着这些历史继续塑造明天。
NO.1
今日世界为何催生孤独，孤独又将带来哪些未知、重塑个人尊严？
印度作家基兰·德赛的《索尼娅和桑尼的孤独》既是一部爱情故事，也是一部家族传奇，揭示出“一种精致的艺术性孤独，对个体存在的尊严和隐私的发现”。
《索尼娅和桑尼的孤独》
The Loneliness of Sonia and Sunny
作者：Kiran Desai
出版社：Hogarth
在佛蒙特州白雪皑皑的群山中，年轻的大学毕业生索尼娅被强烈的孤独笼罩着。她梦想成为小说家，又常常陷入对遥远故土的思念。她与一名年长的艺术家相恋，渴望寻求灵感与慰藉，却不承想从此陷入了后者带来的阴影。在纽约布鲁克林，来自德里的青年记者桑尼同样孤独。他为逃离专横的母亲而移居美国，交了一个美国女友，却对这个新国家的种种现实感到困惑不已。远隔重洋，索尼娅和桑尼的印度大家庭自然无法理解，在这个繁华喧嚣的世界里，怎么会有人感到孤独？他们不明所以地为两人安排了一场相亲。结果自然弄巧成拙。直到几年后，当桑尼回到印度探望祖父母时，意外在一列夜班火车上与索尼娅重逢，多年前的尴尬才得以化解。这一次，他们终于深入了解了对方，也开始携手克服横亘在这个孤独的现代社会里的万千隔阂。
本书是印度作家基兰·德赛继2006年布克奖获奖作品《失落的传承》之后，时隔近20年推出的新作。它既是一部爱情故事、一部家族传奇，也是一部充满思想的小说。正如德赛自己在采访中所说，在这两个年轻人相遇又分离，努力适应这个“没有中心的世界”的过程中，她想要描写的是国家之间、种族之间、性别之间、宗教之间的裂痕，所有这些都足以催生出孤独。但除此之外，她也希望在小说中展示“新闻报道如何令人不安地改变形态，人们如何将自己塑造成不可知的存在”，还有“被幽灵和噩梦占据的阴影之地，如何预示着历史的暗流随时可能爆发，引发新的暴力”。而最终，她所感兴趣的，是战争结束后，孤独如何转化为一种宁静的和平，“一种精致的艺术性孤独，对个体存在的尊严和隐私的发现”。
NO.2
今日世界有何成长困境，又该如何理解历史、承担社会责任感？
韩裔作家苏珊·崔的《手电筒》将个体的复杂性置于历史洪流中书写，它讲述了一个成长中的孩子如何接受父母所构建的真相，并将这种成长的困境转化为普遍性问题。
《手电筒》
Flashlight
作者：Susan Choi
出版社：Farrar, Straus and Giroux
一个仲夏之夜，10岁的路易莎和她的父亲瑟克正在防波堤上散步，瑟克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可他们迟迟没有回家。后来，搜救队在海滩边发现了浑身湿透、奄奄一息的路易莎，瑟克却杳无踪迹。人们推测，不会游泳的瑟克已经溺亡。路易莎从此开始了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她们彼此紧密相连，又彼此分离，时常还因共同的丧亲之痛而彼此厌弃，就这样在生活中艰难前行。然而，她们也始终无法摆脱那个夜晚的回响。瑟克究竟遭遇了什么？小说在时间和人物视角的不断切换中反复回到那个海边的夜晚，就像追寻着一个家族历史的冲击波——瑟克家族四代人跨越数十年的故事便由此展开：他原名锡，出生于韩国，后来在二战期间逗留日本，改名浩，再后来抵达美国，成了瑟克。名字与身份的变迁象征着他不得不面对的环境的剧烈变化，也似乎反映了战后朝鲜半岛错综复杂的局势。“如果有人试图背弃自己的出生地，是否会遭到超自然的报复？”小说开篇一个角色的疑问俨然成了贯穿整个故事始终的主题。
韩裔作家苏珊·崔的《手电筒》堪称将个体的复杂性置于历史洪流中书写的典范之作。美国书评家德怀特·加纳认为，瑟克在出事前拿着的那个手电筒，正是隐喻了“照亮历史阴暗处的聚光灯”。这种揭示尤以小说结尾部分，大量关于历史事件及其后果的新闻报道式细节描写为甚。但在“历史意义和社会责任感”之外，加纳认为，小说的深刻之处也在于它“讲述了一个成长中的孩子如何接受父母所构建的真相”，并将这种成长的困境转化为普遍性问题。
NO.3
动荡加剧的今日世界，人类如何面对创伤？
匈牙利裔作家大卫·绍洛伊在《肉体》中细腻描绘了男性的无力和性格中的潜在破坏性。同时指出了，在日益全球化的欧洲变化与暴力中，那些未愈合的创伤，以及其遗留的影响。
《肉体》
Flesh
作者：David Szalay
出版社：Scribner
在故事的开始，伊斯特万是一个性格内向、与母亲同住在匈牙利廉租房里的少年，曾因对同学间社交规则一无所知而受到孤立。但很快，他就将被一系列事件拖拽着向前，无法回头。他在15岁那年与一个已婚的42岁女子交往，却被指控害死了后者的丈夫，因此进了少管所。出狱后，他上过伊拉克战场，当过私人保安，直到成为伦敦一个富裕家庭的司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融入这个家庭的奢侈生活中，又与年轻的妻子发生婚外情，最终在她的丈夫病逝后顺利与她结婚，摇身成为伦敦上流社会的新贵。然而，这条崎岖的向上攀爬之路也见证了伊斯特万自始至终的痛苦：他似乎永远无法与自己和解，也难以适应生活中的种种境遇和要求，以及他所要扮演的各种角色。在那桩青少年时期悲剧的阴影和现代社会冷漠的双重压迫下，他与所有令他感到疏离的事物间的紧张关系不断加剧，直至另一场突然的悲剧再次将他置身危险之中。
匈牙利裔作家大卫·绍洛伊凭借这部小说获得了2025年布克奖。评论家认为，《肉体》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它描绘的始终是一个“粗俗、笨拙、无礼”的人。伊斯特万一直“像个青少年，无法完全与成年人进行互动。似乎只有在身体接触中，他才能真正与他人建立联系”。他始终认为自己是“被动地参与到自己的人生事件中”，并且“被过往的创伤所束缚，几乎无力自拔”。正如《金融时报》所写，这样的作品如今已非常罕见，因为“男性作家似乎越来越害怕描述和清算他们性格中潜在的破坏性方面”。但也正因如此，小说得以描绘出“在日益全球化的欧洲的动荡与暴力”中，那些未愈合的创伤及其遗留影响的难以察觉又难以抹去的轮廓。
NO.4
今日世界的我们该如何抗争，又该如何寻找苦难背后的希望？
《流淌在我血脉中的一朵花》是一本非虚构小说，记者海莉·科恩·吉利记录下阿根廷军政独裁统治的灰暗岁月，以及对抗背后的温情故事。这既是一段令人心痛的历史，也是一群普通人的非凡故事。而他们最终证明：悲剧或难免，但爱将战胜一切。
《流淌在我血脉中的一朵花》
A Flower Traveled in My Blood
作者：Haley Cohen Gilliland
出版社：Simon & Schuster
1976年3月24日凌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上回荡着坦克的轰隆声，全副武装的士兵跳下车，占领了总统府，阿根廷从此拉开了长达七年的军政府独裁统治。这个军政府最令人发指的罪行之一，是对左派异议者发动的“肮脏战争”：将所谓“颠覆分子”强制失踪、秘密关押、实施酷刑、活埋、从飞机上抛至河里、篡改婴儿身份等等。而在被绑架者中，还有数百名孕妇。她们在监狱里分娩后便被“失踪”，孩子则被秘密转交给那些支持独裁政权的家庭。对她们的母亲来说，悲痛是双重的：女儿极大可能的遇害，以及未曾谋面的孙辈的无迹可寻。唯一的慰藉是希望这些年幼的孩子们还活着。怀着这样的信念，一群勇敢的祖母成立了“五月广场的祖母们”组织，致力于寻找被掳走的孩子，并向背叛她们的国家寻求正义。即便在发声可能会招来死亡的情况下，她们仍穷尽各种方式与军方对抗，向国际外交官和记者寻求帮助，采用各种伪装来追踪疑似孙辈的人，甚至与一名美国科学家合作，并因此开创了一项突破性的基因检测技术。在这部罕见的非虚构作品中，记者海莉·科恩·吉利兰以充满同情的笔触追随着这群非凡女性的人生轨迹，记录下一个政权如何试图对整个国家的民众进行恐怖统治——但最终，爱将战胜一切。
NO.5
何为人民、何为宪法？如何看待今日世界的民主之路？
哈佛大学历史与法律教授吉尔·莱波尔推出《我们人民》，回顾了数百年来的美国人为实现宪法所许诺的愿景而做出的努力，从历史角度重看今朝，探讨制度的修正和国家的修复。
《我们人民》
We the People
作者：Jill Lepore
出版社：Liveright
美国宪法是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宪法之一，但也是修改难度最大的宪法之一。在美国建国250周年之际——同时也是首部州宪法颁布250周年之际——哈佛大学历史与法律教授吉尔·莱波尔推出《我们人民》，呈现了一部全新的宪法史。“宪法设立的目的之一是防止变革，另一个目的是允许在不引发暴力冲突的情况下实现变革。”莱波尔写道。她回顾了数百年来的美国人为实现宪法所许诺的愿景而做出的努力。然而，几乎所有的这些努力都以失败告终：自1789年以来，美国国会已提出近12000项修正案，但只有27项得到了批准；而自1971年以来，宪法从未得到实质性的修订。她认为，如果没有修正宪法的途径，政治暴力的风险就会增加，宪法通过总统或司法裁决进行变革的风险也会增加。在这部引人入胜却鲜为人知的美国历史中，莱波尔挑战了最高法院在宪法解释方面的垄断地位，并对“原旨主义”这一有缺陷的理论提出了质疑。她指出，修正的理念是美国宪政制度的基础，250年前的制宪者们并不期望宪法会像一只“被玻璃罩住的蝴蝶”那样被永久封存，而是等待着后世子孙会不断对其进行修改。她主张通过有序的审议和民主程序来修订美国的宪法，从而修复美国。
NO.6
今日世界的人类行为学悖论，如何用逻辑阐释？
著名心理学家史蒂芬·平克在《当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一书中，揭示了社会生活中的悲剧与喜剧，拆解生活中的诸多谜团，引导读者去理解人们试图揣摩他人内心的方式，以及由此产生的种种行为。
《当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When Everyone Knows That Everyone Knows…
作者：Steven Pinker
出版社：Scribner
共同认知，或者说常识，对于协调行动至关重要，例如，在大多数国家的靠右通行规则。它对于社会协调也同样重要：从使用同一种语言交流，到确立某种官方权威。人类对共同认知似乎天然有一种第六感，能够通过笑声、泪水、脸红或眼神交流的方式来达成这种认知。但在很多时候，人类也在竭力避免对共同认知的共同认知，“以确保即使每个人都知道某件事，他们也无法知道其他人知道他们知道这件事”。于是便有了善意的虚伪、隐晦的贿赂、模糊的性暗示，以及假装没注意到“房间里的大象”等行为。在本书中，著名心理学家史蒂芬·平克大量借用小说、笑话、漫画、电影和情景喜剧中的对话来揭示社会生活中的悲剧与喜剧，并阐释了常识背后隐藏的逻辑如何能够拆解生活中的诸多谜团，包括金融泡沫及其崩盘、突如其来的革命、外交中的故作姿态、社交媒体上的集体羞辱行为，以及学术界“取消文化”的爆发。在这个过程中，平克也回答了诸如“人们为什么会在紧急状况出现的第一时间囤积卫生纸”“超级碗广告里为什么充斥着加密货币广告”“热恋中的情侣为什么在电话通话结束时难说再见”等问题。全书以引人入胜的方式分析了人类行为的悖论，引导读者去理解人们试图揣摩他人内心的方式，以及由此产生的种种和谐、虚伪或暴力的行为。
NO.7
今日世界的生命哲思：我们该如何理解自然与人类的联结？
自然主义作家罗伯特·麦克法兰用《河流有生命吗？》一书向人类叩问水的意义。从厄瓜多尔、印度到加拿大，他用真实旅程讲述水资源遭受的威胁，并提醒人类，我们的命运终究与自然世界息息相关。
《河流有生命吗？》
Is a River Alive?
作者：Robert Macfarlane
出版社：WW Norton & Company
河流有生命吗？自然主义作家罗伯特·麦克法兰的这个问题问得正是时候。2008年，厄瓜多尔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为水制定法律的国家，因为“水作为生命的基本要素，是所有生物生存的必要组成部分”。这一对自然权利的确立，多年后在其他国家引发了类似的变革。2017年，新西兰通过了一项法律，赋予旺格努伊河“精神和物质实体”的保护。五天后，印度法官裁定恒河和亚穆纳河应被承认为“生命实体”。2021年，穆特赫考希普河（又名喜鹊河）成为加拿大第一条被宣布为“法人和生命实体”的河流。然而，这些立法是否拯救了河流的生命？麦克法兰踏上了三段令人难忘的旅程：从厄瓜多尔神奇的云雾森林与山间溪流，到印度那些伤痕累累的溪流湖泊，再到加拿大壮观的荒野河流——它们正分别面临来自采矿、污染和水坝建设的威胁。而串起这些旅程的，是麦克法兰家附近一英里处那条脆弱的白垩溪流，在他的人生岁月中流淌的故事。它和英国的其他河流一起，正遭受着“一场渐进的、令人绝望的灾难”，每年都有大量污水倾倒其中。麦克法兰希望河流能够重新焕发生机，并提醒道，人类与自然世界息息相关，就如同一句毛利谚语所说：“我即河流，河流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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