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6日，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在已经关闭的南京紫金山家禽交易中心门口执勤。 （泱波/中新社/图）

南京市城管局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居民于当晚12点之前自行处理家禽家畜。一些居民实在不忍心宰杀自己饲养的家禽，只好请城管队员上门帮忙杀鸡。

“南京市建邺区茶南小区拓园东小区，中间一条玉兰树，玉兰树上不停掉死麻雀下来！”

2013年4月5日晚上10点，网友“猫xiao囧”在新浪发布了这条微博，被网友疯转，将禽流感疫情的紧张气氛推向高峰。

自4月2日发现首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以来，南京步上海之“后尘”，迅速成为网友们眼中的“疫区”。这座城市的应急体系迅速启动，从医院到卫生、防疫部门到政府，整个疫情防控网络开始全天候运转。

疫情仍在发展。截至4月10日，江苏已确诊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10例，仅次于上海确诊的13例。

公众最为关心的，是如何防控禽流感疫情。在SARS十周年的背景之下，地方政府面对重大疫情的应急和防控，与十年前相比，有哪些改变？

“外松内紧”

4月2日下午，南京发现首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的消息正式公布。

网络消息出现得更早。2日上午10时50分，一幅江宁区政府报送南京市政府的文件截图已经出现在南方周末记者所在的多个微信群里。文件标题是“江宁区发现一例人感染甲型H7N9流感病毒病例”——在江宁区从事家禽宰杀工作的许某，被南京市、江苏省疾控中心先后初步认定为人感染甲型H7N9流感病毒疑似病例。

南京人没有想到，致命禽流感这么快就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此前在3月31日，上海确诊第一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

普通人并没有觉得生活有什么改变，但在江苏省和南京市政府，“外松内紧”的应急机制已全盘启动。4月2日，南京市卫生系统召开人感染H7N9禽流感防控工作会议。之前在4月1日晚上，江苏省长李学勇已经主持召开了专题会议，部署防控工作。

4月3日，江苏省政府启动流感流行Ⅳ级应急响应。流感流行的应急响应分为四级，当发现新型流感病毒引起人间散发病例，但尚无证据表明病毒已具备持续人传人的能力时，启动Ⅳ级应急响应。这也是最低的一个响应等级。

在南京市政府，一个名为“人感染H7N9禽流感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的机构迅速成立，分管卫生工作的副市长胡万进为组长。3个月前，胡万进刚从南京市卫生局局长升任副市长。市政府办公厅的一位工作人员说，这两天几乎天天、时时在开会，主题就一个：禽流感。

在各大医院，救治禽流感病人的工作在确诊病例前早已启动。

江苏省人民医院、中大医院、鼓楼医院、市第二医院被确定为全省首批定点收治医院。南京鼓楼医院除收治南京第一例禽流感患者外，之后又收治了来自宿迁、安徽的两个病例，成为全国收治H7N9禽流感患者最多的医院之一。

卫生部门的应急队伍也早已开展流行病学调查，对病例可能的感染来源立即进行调查，对病例的住家及工作场所立即开展终末消毒。官方消息发布时，和病例密切接触人员的流行病学调查已经全部完成。

防控升级

4月5日，在南京市最大的活禽交易市场——紫金山活禽交易市场，交易依然在进行，不过活禽交易量下降了四成。

就在这天下午，江苏又有两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确诊，至此江苏全省共确诊6例病例。当晚，江苏省、南京市两级政府再次陷入紧张氛围中。

4月5日晚上9点多钟，南京市政府召开紧急专题会议。会议通知当天傍晚才发出，开完会已近午夜，决定从4月6日起，暂停三家主要家禽批发交易市场的家禽交易。几乎在同时，另一个由江苏省长李学勇主持的专题会议也在举行，成立了省级疫情防控领导小组。

4月6日，江苏省委书记罗志军出现在省卫生厅应急指挥中心。他提出要树立“底线思维”，尽最大努力，作最坏打算，争取最好结果，提前做好应对较大疫情的准备，有针对性地完善疫情防控应急处置预案。

政府的防控力度进一步加大。7日下午，南京市委书记杨卫泽前往收治点鼓楼医院、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紫金山禽类交易市场等地督查防控工作。截至4月6日16点，南京全市共排查了家禽720万只，未发现异常状况。

南京市商务局组织大量口罩、板蓝根和消毒用品货源投放市场，并接连下发通知加强生猪屠宰监管和全市餐饮业疫情防控工作。之前，江苏省卫生厅曾发布人感染H7N9禽流感防治处方，其中包括板蓝根，引起诸多争议。

禽流感爆发后，一些诈骗团伙找到了新的诈骗机会。江苏省公安厅在其官方微博中总结了7种打着“感染H7N9禽流感”之名实施诈骗的案例，建议市民严加防范。

南京市教育部门也下发通知，要求全市中小学每天早上由校医检查学生健康状况，一旦有发热学生将劝导及时就医，不得带病上学。

告别活禽

4月8日，南京市下关区新民路菜场的活禽交易市场拉上了铁皮拉门。大门上贴着南京市政府4月7日晚发布的《关于全市暂时停止活禽交易、暂时关闭所有活禽交易市场的通告》。

往常，这里是整个菜场里最热闹的部分之一，买菜的人还没有走到门口，卖鸡的大妈已经高喊：“你好你好，今天买个鸽子？”但现在人们经过门前，甚至都要下意识地往外避一避，生怕碰到铁皮门。

7日下午，国家农业部已发布消息，农业部8个工作组在上海、安徽、江苏、浙江等重点省份，对活禽市场、养殖场、养殖户和野禽中采集的11229份样品进行检测发现，H7N9流感病毒在活禽市场检出率最高。

住在新民路菜场对面的杜大妈说，忍一忍，这几天不买鸡鸭了。让杜大妈担心的是，她所在的小区里还有人养鸡。“你说，这些散养的鸡会不会传染病毒？”

和杜大妈一样担心的市民不在少数。《扬子晚报》的报道说，连日来，关于小区中市民养鸡的举报开始增多。

4月7日，南京市城管局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居民于4月9日晚12点之前自行处理家禽家畜，逾期不处理者将面临罚款等行政处罚。南京市各大街道、社区开始对小区内饲养家禽家畜的情况进行统计，并逐一上门劝说自行处理。

一些居民实在不忍心宰杀自己饲养的家禽，只好请城管队员上门帮忙杀鸡。据《现代快报》报道，南京宁海路街道的一名城管队员，为掌握杀鸡技艺，事先在农贸市场学习半天，两天内连续杀鸡三十多只。

同样被“限制自由”的还有鸽子。

从武汉来南京旅游的李斌没有在中山陵音乐台看到那些著名的鸽子。1天前，这些被称为音乐台一景的鸽子已经回笼圈养。有些鸽子是自由惯了，不肯回笼。中山陵园管理局的工作人员说，还要想办法把这些鸽子关回去。

此前，上海有消息称，鸽子体内发现了H7N9病毒。4月7日，网友们在微博上呼吁养鸽爱好者把鸽子圈养起来。当天，南京市信鸽协会发布《关于暂停全市信鸽一切活动的紧急通知》。

家住朝天宫西街102号大院内的朱先生就接到了街道通知，让他把鸽子全都关在鸽笼里，不要再放出来了。74岁的朱先生养了28只信鸽，每天定时让鸽子出笼活动。

回应关切

与省、市政府积极主动的应对相比较，在禽流感疫情出现的初期，官方新闻发布的力度似乎并不匹配。

4月2日19时49分，拥有超过260万粉丝的南京市委宣传部新闻发布官方微博“南京发布”发布快讯，称“江苏省发现4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正式确认了南京发现的这一病例。不过，次日的省、市媒体并未作详细报道。

4月3日，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发布《关于加强人感染H7N9禽流感疫情防控工作的通知》，要求各地卫生部门要按照及时、准确、公开、透明的原则，做好疫情信息发布工作。

不过，南京市委宣传部官员告诉记者，国家卫计委也有严格要求，未经批准，各地不得擅自接受媒体采访。南方周末记者曾尝试采访南京市主管此次禽流感防控的相关领导，均被婉拒。

从4月5日开始，新闻发布工作开始提速。当天，一批省、市媒体记者获准探访江苏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BSL-Ⅱ病毒检验实验室。江苏的6例H7N9病例，就是在这里被确诊的。省疾控中心副主任朱凤才、主管病毒检验的朱叶飞博士详细介绍了从收到病毒样本到确认病毒的过程。

此举收效明显。一位参加了这次探访的记者说：“参观后，知道了确诊一个病例是多么的严谨、费力，至少我个人明白为什么公布确诊病例的时间比发现病例的时间要迟滞。这可以打消很多公众的疑虑。”

4月6日下午两点，南京市人感染H7N9禽流感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举行。市卫生局局长孙家兴等人通报了禽流感病例、政府应对、家禽批发市场暂停交易、疫情防控、执法检查等情况，并接受提问。一位现场的记者说：“当时好几个同行都觉得已经无问题可问了。”

4月2日至今的9天里，“南京发布”与南京禽流感疫情有关的微博超过20条。负责维护该微博的工作人员说，领导的要求是“第一时间发出权威的声音”。与疫情通报无关的消息则需要微博维护人员主动盯，比如“死麻雀”事件。

例如，4月5日晚10时，南京“死麻雀”的微博引发网友关注后，4月7日中午，“南京发布”便发布信息，称经南京市农委确认，前一天在南京市一小区死亡麻雀H7N9检测结果全部呈阴性，判断麻雀集体死亡不是禽流感所致，请市民放心。

“面对危机，信息公开方能纾解焦虑，带来理性应对、同心化解。政府此次回应‘麻雀之死’的做法应该成为一个惯例。”《南京日报》次日评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