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12时17分,黄欢的诊室里排队等候问诊的病人。 本版图片 早报记者 王炬亮

黄欢其人

  早报记者 胡宝秀 实习生 高曼珊
  “什么症状?”
  “病历给我。”
  “做完检查再到我这里回诊。”
  8小时内,上海仁济医院东院急诊内科主治医师黄欢接诊52人。而整个7月,黄欢的接诊量达1149人,较6月1106人的接诊量多了43人。
  问询、体察、开处方等,为快速接诊,减少待诊病人的等待时间,一心多用,贯穿黄欢整个问诊始终。
  数据显示,昨日零时起至16时30分,仁济医院东院门急诊总量8371人,急诊量663人。昨日是“史上最热7月”的最后一天,39.8℃高温令申城仍然拉响高温红色预警。昨日下午,上海市卫生计生委官方微博发布中暑的预防与急救常识提醒,罗列各类预防中暑和急救方式。两小时后,官微又发布就诊指南。
  8时17分
  24.5℃ 额头却累出热汗
  昨日7时20分,仁济医院门急诊大厅已经人声嘈杂,预检台前护士利用耳麦,声音和手指同步,快速分流应诊的病人。
  “内科,先去量体温。骨科,先付钱挂号……”走进急诊大厅,各种病人从早报记者眼前走过,或弯着腰或捂着头,愁容满面。走近预检台,一名由家人搀扶着的妇女刚坐定量体温突然呕吐,白色的地砖上留下一摊黄色液体。
  7时30分-15时30分,是仁济医院急诊的早班,因急诊24小时接诊,所以实行三班制,除早班外,另有中班(15时30分-22时30分),夜班(22时30分-次日7时30分)。
  7时28分,急诊内科2室,主治医师黄欢坐在里面,穿着与墙体同色的白大褂,脖子上挂着黑色的听诊仪,右手拿着一支圆珠笔,等着病人。
  一名老太太坐着轮椅由儿子推进诊室。“医生,我妈不舒服,她有肺气肿,吊点盐水吧。”儿子递上已经泛黄的病历本,黄欢边询问边在病历卡上快速写病历。
  截至8时15分,来问询的病人多为老年人。
  “第一批病人,老年人多,多数是来配药。”即便如此,黄欢也没闲着,除问询病症外,血压仪、听诊仪轮番用上,8时17分,房间的空调显示屏上的数字显示为24.5℃,早报记者觉得有点冷,而左侧的黄欢额头已渗出细汗。
  乘病人未进入诊室空当,他脱掉白色长大褂,只穿急诊专用的蓝绿色短袖工作服。
  8时30分
  无奈“支走”聊天病人
  “刚进急诊,做的是夜班,很辛苦。”黄欢告诉早报记者,仁济医院早班急诊内科有三名医生,除黄欢,还有陈琦、吴寒。进入中班,会增加一名内科医生,因为急诊真正的高峰出现在每天的16时后。进入夜班,则只有一名内科医生,昨日0时起至7时30分,急诊内科共接诊60余名病人。
  8时30分,就诊号叫到84号。
  61岁的禚先生蹲在门外一侧,两名年轻女孩在他之前看诊。
  “进来坐。”黄欢向禚先生招手,但他弓着腰挪进来后,仍蹲在地上,一脸痛苦的表情。
  “哪里难受?坐凳子上,不舒服可以躺床上。”黄欢向禚先生指了指他后面的一张病床,但禚先生没动,仍蜷着背蹲着。
  “他肚子疼,站不起来,也不能坐。”禚的女儿说,已经疼两年了,到处看病,就是找不到原因。“不能走路,走路都疼。”禚先生捂着肚子。
  “扶他到床上去,我检查下。”黄欢站起,双手扶着禚先生,和他女儿一起合力把他扶到布帘后的床上。
  问询完毕,黄欢回到办公桌前,快速地点击电脑,申请验血、验尿,“验完再去拍个CT。”数秒钟内写完处方单。但禚先生没有离开,开始诉说起他的病情和看病经历。
  见医生低头翻看他的病历开处方单,禚先生转过头和记者聊了起来。
  “我什么科室都看遍了,大把吃药,现在疼起来,止痛片都不起作用了。”说到这些,禚先生眼神从记者转移到黄欢身上,满眼期待。“先去检查吧。”黄欢和禚先生说道。
  “如果我不中断,或许他还能跟我聊上半小时。但问诊室外,还有病人在等呢。”黄欢无奈地告诉记者。
  9时许
  突遇粉丝“恶作剧”
  9时许,一名老太太进入诊室,接下来的5分钟,诊室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医生,我验血。”病历卡显示老太姓钱,今年77岁。
  对年迈的病人,黄欢习惯提高声调,放慢语速问询内容,为的是让年纪大的病人能够听清,这样回答病症也能讲清楚,可以节约时间。
  黄欢翻看钱老太的病历后,没多说,直接在电脑上开具验血单,然后把病历卡递给她。
  “没什么事,别紧张,去验血吧。”黄欢话音刚落,钱老太就开始轮番盘问,为什么门诊转到急诊看?急诊验血会不会不准?是不是隐瞒她什么……钱老太显得很急躁,脸上却带着微笑。
  黄欢解释道,门诊验血后出报告的时间要一个多小时,急诊验血会加急,半小时就出报告,这样便于快读结果。但钱老太明显对解释不满意,她认为医生还在善意地隐瞒她什么。
  “医生,我不会马上死掉吧?”钱老太冒出这句话,让大家都吓一跳。
  “不会的,放心。”黄欢耐心地劝解道。
  “我知道不会,我跟你们开玩笑的,你别认真。”临出门,钱老太留下一句让我们语塞的话。
  “她是我的‘粉丝’。”黄欢说,在急诊三年,不少老人与他关系熟络,每次都会指定他看病,其实老人并没有多严重的病情,吃些药也就恢复了,但他们仍习惯来问问他,让他诊断下病症。“医生都有自己的固定病人,我们叫他们‘粉丝’。”
  11时03分
  黄欢显露疲惫之态
  10时55分,一名刚化疗不久的病人,拿着病历卡进入诊室。
  由于前面病人仍在问诊,他直接躺倒在病床上,捂着腹部发出呻吟声。
  病人称,他化疗后近十天里,每天呕吐,吃什么吐什么,浑身没力气。
  “病历卡我看看,给你开点盐水,回去吃点清淡的食物。”黄欢拿起血压仪给他测血压,“血压有些低,吊完水再回来找我回诊下。”
  11时03分,黄欢拿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这是他第一次显露疲惫之态,从7时30分上班开始,他没喝一口水。
  11时05分,禚先生拿着化验单来回诊。黄欢在看完化验单后,起身快步走到放射科,让同事详细看下禚先生的片子,但片子并没有发现病症源。
  “我让泌尿科和骨科医生给你回诊下,看看是不是这方面的问题。”黄欢说,禚先生的疼痛点位于腹部偏下,泌尿系统或是源头。
  11时20分,是午饭时间,黄欢拧开矿泉水瓶,喝了第一口水,准备吃饭。
  “医生,我的针护士不让打怎么办?”黄欢放下手中的水,拿着输液单细看,“是不是沟通出问题?”
  正发着烧的女病人摆出无奈的表情,黄欢拿着输液单带着她走到隔壁房间,拨打了输液室电话,经过沟通发现,护士和病人在“静脉推针”上存在理解错误。病人以为是肌肉注射(屁股打针),护士认为是静脉注射(胳膊静脉注射)。
  经解释,误会化解,此时已经是11时40分,黄欢午间休息的时间缩短为20分钟。
  15时40分
  下班自称是女儿玩伴
  15时,黄欢的诊室涌入近十人,近10平方米的诊室被挤得满满。
  细问,原来是3名回诊病人撞上了一名初诊病人。
  15时15分,离早班结束还有15分钟,这时一名原来在隔壁内科诊室就诊的女孩,走进黄欢的诊室。
  “医生,隔壁没人,能不能给我读下报告?”黄欢看了下叫号系统,暂时没有病人,他接过女孩的病历卡细看。
  当日,自7时30分开始到15时30分,黄欢共接诊52名病人,其中11名为发热,6名为肺部感染,7名为急性上呼吸道感染,6名为肠胃炎。
  “天气热,饮食不正常,贪凉最容易引起炎症。”环顾整个7月,黄欢的个人接诊量达1149人,比6月多出43人。
  15时40分,下班后的黄欢换下急诊衣,穿上花色衬衫、五分短裤,背上斜背包。他自嘲说,“这样看我,完全不像医生吧。”
  黄欢每天晚上11时许入睡,早上6时30分从五角场的家出门,不吃早饭,路上,只要有机会他就闭眼养神。
  “养精神,上班后才不会出现丝毫偏差。”黄欢的女儿今年2岁,他说上班时他是医生,下班后,他则是女儿的玩伴。
  爱说笑话
  一句话就能
  让他笑眯了眼
  黄欢是80后,常写微博,玩微信,爱说笑话,一句话就能让他笑眯了眼。
  黄欢的微博签名是,“为做一个纯粹的医生而努力。”
  400多条原创微博,谈得最多的还是和职业相关的内容。
  7月17日,黄欢带点自嘲的口吻写道:80后年轻妈妈,因胸闷气促就诊,感觉是个极其焦虑抑郁的患者,并无器质性疾病,后经神经内科证实。其间病人较少,仔细听她发了一通牢骚,从产后带孩子艰辛,到男方家长靠不上,从老公懒惰邋遢工资低,到自己容颜打折。总结:早知道就不结婚了。还是你医生好。听到这,我的思路凌乱了。
  黄欢告诉早报记者,他是学校的“关门弟子”。
  原来,他就读的上海第二医科大学,在他毕业后,更名为交大医学院,他自封自己是学校的最后一批毕业生,说这时,他又笑眯了眼,鼻梁上的眼镜滑落到鼻尖。
  进入仁济医院,他的工号是1896,与他母校成立的时间一致。2005年,黄欢进入仁济东院,迄今八年。前三年,他在医院内科诊室轮转,诊台、抢救室、留观室、ICU等一一呆过,抢救室的“血雨腥风”,他现在还记得。
  “那段时间,神经紧绷经常失眠。”黄欢说,那时还不时会碰到从没接触过的病症,心里没底十分慌乱。
  但现在的黄欢,对实习生说得最多的就是,别紧张、要细致、多看书、表情要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