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危险的女人

伐柴商心事:Fachai_story

作者:大帅去伐柴

你好

如果搜索“世界上最危险的女人”,结果多半与战争和杀戮有关: 苏联的柳德米拉,英国的“白寡妇”等等。 在这个需要“拥有姓名”的时代里,这个称号实在不是什么褒义。

在中国,相关搜索的结果只有一个: 胡舒立。但危险二字,却有不同的含义。

相比于普通人,胡舒立的起点很高。 她的叔外公,是三联书店的创始人之一胡愈之,后来成为了国家领导人。 她的外公是《申报》的编辑,母亲是《工人日报》的编辑。

1978年,胡舒立考入了人大新闻系。 大学一毕业,她便进入《工人日报》国内部当了一名记者。 第一篇文章便是1985年关于河北省华北油田的揭露性报道。 也因此,她被外派到了厦门。 福兮祸兮,在这个特区,因为经济报道的缘故,她结识不少年轻干部,包括当时的副市长。

1992年,她转投到国内第一份全国性商业报纸《中华工商时报》。 因为负责报纸国际版,她开始报道一小群在西方经济制度下接受训练的中国人,他们回国后开始推动中国证券市场的工作。

这群人将自己的团队称为“证券交易所研究设计联合办公室”,简称“联办”。 他们在崇文门饭店租用了一些房间,搬出床铺,变成了办公室。 在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每个人都有大大来头: 高西庆、王波明、周小川等。 在此之前,中国人民的老朋友: 桥水基金的达里奥还给“联办”捐了些钱。 到后来,这些人影响了未来中国经济政策的走向。 达里奥也因此经常能够和大佬们谈笑风生。

也正因为此,胡舒立很快熟识了很多人。 当许多人在博鳌为堵不到龙永图抓耳挠腮时,她却能轻松的约到专访。

机遇只是一方面。 1993年,胡舒立采访吴敬琏。 吴老几个问题就问住了胡舒立,很不高兴。 胡舒立没有放弃,她承认自己水平不够,请吴敬琏指点。 吴开了一份书单,上面有6本经济专业书籍的名字,说: 如果你能在一个月之内看完并且理解,就到青岛来找我。

一个月后,点灯熬油看完六本书的胡舒立赶到青岛,拿着事先拟好的密密麻麻的提纲采访吴敬琏。 吴老感叹道: “古有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今信矣。 ”

1994年1月2日,在该报改日报的第一期版面上,胡舒立的评论《改革没有浪漫曲》,让她开始在财经新闻界有了自己的影响力。

1998年,王波明找到胡舒立,希望能出一份与众不同的主流杂志。 胡舒立答应了,但有两个条件: 一是王不得干涉采编和杂志内容; 二是提供一笔200万元的经费。 她希望保证记者的高收入的同时,让采编更加独立,能叙述更真实的中国。 于是,《财经》杂志就这样诞生了,胡舒立任主编。

紧接着, 《谁控制了冯明昌? 》 、 《成败陈久霖》 、 《琼民源》 、《君安震荡》等深度报道相继问世。 缜密的调查和简洁的叙述,让沉浸在发财梦中的中国股民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是韭菜——证券市场背后的混乱和丑恶。

2000年10月,独立办刊刚创刊两年《财经》杂志发表了《基金黑幕》一文,矛头直指中国几乎所有的基金管理公司,揭露了许多腐败的现象。 庄家的形象从此跃然纸上,在雾气腾腾的桑拿浴间里,大佬们面红耳赤地接庄。

改革果然没有浪漫曲,很刺耳。 十家基金公司在《中国证券报》等三大报上发表了严正声明; 甚至有人打来电话,意思是基金是改革开放的新生事物,我们要小心呵护它、爱护它。 批评一个具体的事件或批评一家公司可以,但怎么可以针对一个行业。 胡舒立之所以是胡舒立,就是因为她不知道“退却”。 她随即发表了《批评权、知情权和新基金使命》反驳,里面的一句话,如今看来,仍然适用: 媒体的批评权、公众的知情权,远远大于利益集体自赋的或他赋的历史使命。

由于《财经》确立了“独立、独家、独到”的办刊方针,报道犀利又直击要害,引发了一系列证券市场的震荡,胡舒立也因此被《商业周刊》冠以证券界“中国最危险的女人”。

2009年,由于“采编独立”问题和资方冲突,胡舒立在11月9号正式从《财经》辞职,创办新刊。 彼时,她已经57岁。 她身后,是《财经》采编团队的174人中跟随她的147人。

新刊的名字叫《财新》。

从《财经》到《财新》,除了许多人不敢碰的题材引人入胜,像银广夏、鲁能、AB; 更多的,是事关普通人的真相,像这次的疫情,《财新》是新闻界的良心。

从普通民众、一线医生、地方政府到国家机构,那些生离死别、荒诞不羁都被一一记录。 许多原本正在发生的事,我们通过一线的记者,才能真实的了解、真正的感触。

2月21号,财新报道武汉社会福利院11位老人死于疑似新冠,都是因为呼吸衰竭。 结果,当晚武汉市民政局就辟谣: 武汉市社会福利院先后进行核酸检测、CT排查,确诊12人,死亡一人,没有网上所说“11名老人呼吸衰竭而死”的情况。

随后,财新再次报道《两月来,华南海鲜市场附近福利院发生连续死亡》,并提供了从去年12月底到今年2月18号该福利院的死亡名单,仅确认因肺部感染死亡的老人就6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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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新记者曹文姣根据调查资料整理

今天,财新又报道了武汉市西马街社区椿萱里老人照护中心的集体感染事件。 福利院因此受到了地方政府的关注。

胡舒立曾说 过: 《 财经》是一只啄木鸟,永远在敲打一棵树,不是为了把树击倒,而是为了让它长得更直。 显然,《财新》也是。

尾声

从最危险的女人到去最危险的地方,并不是为了制造危险。 只有真相,才是很多新闻媒体人在一线追求的真理。

只不过,如今,很多人都被那些虚妄的东西蒙蔽了。 最近流行的“如果不是…我都不知道…”文体死灰复燃。 疫情没结束,就迫不及待地歌颂“厉害”。 而这些文章里每一个确诊和死亡的数字,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没有人愿意身处危险,更何况是在危险中说真话。

参考文献:

[1] 杨潇,“ 胡舒立:终于出走 ”,南方人物周刊,2009年11月23日。

[2] Evan Osnos,“The Forbidden Zone”,The New Yorker,7.20.2009.

[3] 曹文姣,“两月来,华南海鲜市场附近福利院发生连续死亡”,财新,2020年2月24日。

全文完,感谢您的耐心阅读。如果觉得有意思,就点个在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