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公元前227年,冬至,大雪。
秦朝都城咸阳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歌舞升平,举国上下正筹备一场隆重的Party,Party的主角是我。
我叫荆轲,职业:刺客。
参加Party不能两手空空,我带了两份嬴政钟意的大礼,他最恨的叛将樊淤期的人头,还有燕国最富庶地区督亢的地图。
咸阳城内一片欢腾,丝竹声不绝于耳,我垂首缓步进宫,心情无比沉重。
我是燕国人,此时秦国已灭了韩国和赵国,大军压境燕国边界,我交上燕国地图,意味着代表燕国向秦投降,这场看似隆重的Party,对我而言其实是“受降仪式”。
秦王采用了最高迎宾礼节“九宾礼”欢迎我,即九位使者恭恭敬敬引我上殿,我和副使秦舞阳进了寒气逼人的宫殿,群臣肃穆,黑压压列两旁,面无表情,秦王高高在上,一脸和颜悦色。
“赶紧把东西呈上来”。秦王有点迫不及待。
得到秦王允许,我提着人头,秦舞阳捧着地图,我两屏息凝视,在两边大臣聚目凝视下缓缓近身秦王,我脑海中预演了上万次的刺杀嬴政画面,即将变成现实。
十米,八米,五米,眼看秦王离我越来越近,秦舞阳却掉链子了,他在我身后面如土色,双腿发抖,直接走不了。
群臣蹙起眉头,交头接耳,秦舞阳如此惶恐,不像是来受降,莫非有诈?
嬴政眸光一凝,我赶紧解释:“陛下,秦舞阳是偏僻农村来的,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繁华的咸阳城,气势恢宏的秦宫殿,气度不凡的大秦天子,他这是吓着了。”
秦王斜睨一眼秦舞阳,对我说:“他就不要上来了,你把地图呈上来”。
嬴贼!果然老奸巨猾,好吧,那就单挑!
我接过秦舞阳手里地图,继续上前,到嬴政身边,缓缓展开地图,嬴政注意力瞬间被地图吸引,躬身细看,我把地图缓缓展到最后,握住了藏在地图里面的匕首。
这把匕首叫“徐夫人”匕首,是我在“专柜”买的,徐夫人是赵国铸剑名家,六国君主的剑都出自他手,他给我铸的匕首锋利无比,以剧毒淬之,只要划破身体某处一点点皮,立刻见血封喉。
图穷匕见那一瞬,我左手拽住赢政袖子,右手举匕首刺向他,他瞳眸满是惊恐,旋即反应过来,跟我撕扯,胶着中,他扯破袖子逃跑,我紧追其后。
朝臣没有兵器,畏惧我的“徐夫人”匕首,生怕见血封喉,无人敢上前,武士有兵器,但没有嬴政命令不得上殿。
嬴政腰间配有一把剑,但长七尺(一米六二),嬴政一边逃,一边抽这个剑,怎么也抽不出来,他胳膊距离不足以展开一米六二,我眼看着嬴政离我越来越近,我狂喜,大事将成矣。
就在此时,一个叫夏无且的御医,情急之下把随身携带的药囊砸向我,我本能避让,放慢脚步,须臾间,嬴政甩了我好几米。
我心急如焚追,朝臣却纷纷给嬴政加油,加油词还挺特别:“王负剑,王负剑”。
我不明白王负剑是什么意思,直到秦王拔出那一米六二长的剑,王负剑就是让嬴政把剑从腰间转移到背上,这样就可以顺利拔出剑了。
拔出剑的嬴政面目狰狞,转身与我对峙,他剑长一米六二,我的匕首长十六厘米,十比一,我根本无法伤到他,他振臂一挥,刺中了我右腿,我顿时瘫在地上。
嬴政趁机又狠狠刺了我八剑,我血流不止,意识渐渐模糊,我知道大势已去,旋即,我猛睁开眼,把匕首当飞刀向秦王扔去,可惜我眼睛近视,没有瞄准,嬴政再次躲过。
完咯,完咯,我心里知道完咯,我即将死去,即便生命最后一刻,气势不能输!
我倚柱大笑,对嬴政说:“你小子之所以今天能躲过这场劫难,全是因为你老子想活捉你,如果不是你老子想活捉你,你逃不了。”
公元前227年,冬至,荆轲,卒。
002
我去了天堂,但嬴政从未忘记我。
公元前227年那个冬至,给他心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直到他统一六国做了皇帝,依旧苦苦寻找和我有关的人,因为他总是觉得那些人跟我一样,也想要他的命。
我有一个朋友叫高渐离,职业是音乐人,不仅会作词谱曲,还精通乐器。
我被杀后,嬴政诛了我三族,所有和我有关的人全部落荒而逃,高渐离逃到了偏远乡下,在私人老板手里打工。
这个老板有个爱好——击筑。
筑是当时十分流行的乐器,老板弹得十分难听,高渐离实在听不下去,当面指点了他一二,老板黑了脸:“你行,你来击”。
高渐离一时技痒,箭步上前,击完,在场所有人被他的专业技能折服,下巴几乎坠到胸前,真是惊为天人!
从此高渐离重操旧业,越击越有名,也不再隐姓埋名,最后名声大到被嬴政知道了,热爱“流行音乐”的嬴政,请了高渐离去。
高渐离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很快便被大臣认出来了,秦王对他的音乐上瘾,但又怕他向我一样刺杀他,于是残忍熏瞎他双目。
高渐离成了瞎子,对嬴政的恨与日俱增,偷偷在筑里灌了铅,凭声音辨别嬴政方向,想用筑砸死秦王。
一个盲人妄想用笨重的筑砸死一个不盲的人,结果可想而知。
高渐离死后,嬴政突然顿悟,他平了六国,与六国子民均有仇,想杀他的人太多了,从此,嬴政不再接触除秦之外的六国人。
嬴政是个孤独的王者,他从此不再信任任何人,朝臣上朝离他五十步,他没有立皇后,也没有立太子。
即便如此,要刺杀他的人依旧磨刀霍霍,我在天上暗中观察,果然一个叫张良的人进入了我的视线。
张良是韩国贵族,秦灭韩之后,他变卖家产,“高薪雇凶”,找了当时身价最高的超一流杀手,因为无法近身秦王,杀手决定
趁秦王坐车外出时,用“远距离投掷”结束秦王的命,武器类似流星锤。
或许是命中注定秦王命不该绝,杀手最后把铁球掷偏了,秦王大怒,将杀手万箭穿心,天堂的杀手群里又多了一个人。
003
秦王为何总是杀不死?
行刺杀秦王的人远远不止我,高渐离,和扔铁球的那个倒霉蛋,只是我们三个被史书记载了而已。
这件事成了我心中无法消解的执念,我想不通,拒绝投胎。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等我从颓废中缓过神来,凡间早已改朝换代,我刺杀秦王的事也被后来当成素材,吟诗颂赋,他们称我为侠义之士。
有个叫陶渊明的人种田之余,为我做了一首《咏荆轲》:其人虽已没,千古有余情。
还有一个十八线的诗人,为我做诗一首:易水悲歌歇,春庭侠骨香。
这些都是夸我是侠义之士,不过人红是非多,虽然我把命都豁出去了,但依旧有人批评我,比如鼎鼎大名的砸缸男孩司马光,他说我是愚蠢之人,只想当孤胆英雄,刺杀秦王,不顾三族人危险,愚蠢至极!
汉赋四大家的杨雄的话更有深意:嬴政统一天下,乃顺应历史潮流,是为真英雄,荆轲所谓是逆时代洪流,是伪英雄。
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英雄?
我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刺杀秦王牺牲性命难道还不算英雄吗?
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很久,很久,直到2002年,一部以我为原型的电影《英雄》上映,我飘到电影院观赏,我当年是专业技能不够硬,被秦王反杀,而那个无名,十步必杀绝技炉火纯青,明明可以杀秦王最后关头却放弃。
我思索了许久,无名和我一样,刺杀失败,这部电影为何还叫英雄?影片中谁是英雄?
我反复观看,反复观看,反复观看,终于大彻大悟,英雄皆是矣!
无名是英雄,嬴政也是英雄,所有为和平而献身,为和平而统一天下的人,都是英雄。
做英雄的格局要大,要有“大英雄”观。
秦始皇统一天下,结束诸侯混战,是英雄。
我为了燕国和平刺杀嬴政也是英雄。
为了天下太平,放弃刺杀嬴政的人更是无名英雄。
嬴政是时势英雄,我是侠义英雄,无名是英雄,我们合起来都是中华民族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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