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冬终于死了。

王一冬是远房表舅家的大儿子,他是属羊的,都说属羊的命不好,而他又是十一月的羊,没草没料的,所以他的名字就叫一冬。

王一冬一共生有三个儿子。都有点不够数,小儿子是一岁多点时淹死的。

二儿子十六岁的时候得了白血病,哪里有那么多的钱给他看病呢。二儿子也死了,虽然他傻,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呀。

王一东在小儿子死后一个多月,也走完了他54岁的悲催人生。撇下了自己的傻婆娘和大傻儿子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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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先,老外祖父和外祖母在的时候,家境还不太好。老外祖母性格要强,要是在现在,绝对是女强人一个。嫁过来以后特别的会持家,她生有五男二女。

她每次回娘家的时候,坐的是那木头制成的太平车,那个时候她还坐不起轿车。太平车咕咚咕咚的声音传出老远老远,都知道是二小姐回娘家了,而她的姐姐总是坐轿车回家。老外祖母那两个宽大的袍袖,能拢来24个包子,没办法嘛,孩子多。

那时在老外祖母持家的情况下,吃饭是不放盐的。据说家里人都是这样吃,你能想象吃饭不放盐是什么味道吗?如果哪个媳妇娘家是比较富有的,从娘家带一点盐回来,吃饭的时候放在自己的碗里。

那么自己的家里有盐没有呢?有的。但那是让干活儿的伙计们吃的,他们自己家的人吃的都是没有滋味的淡饭。

还有如果哪个媳妇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也都不敢吱声,偷偷地从娘家拿回来一个给补上。可是,就这样,外祖母知道了,也还是要罚的,有可能让你多做两天饭,媳妇们是轮流做饭的。外老祖母家规严厉,她吵嚷人的声音在邻村菜园里都能听到。

唉,要让一个家富起来可真是不容易,都是省吃俭用的。等到祖父母亲的时候,家境也就富足了起来,盖起了五间堂楼,三进院落,共有五处院子。因为外祖母有五个儿子,老外祖母和祖父安排他五个儿子有读书入仕的,有是医生的,有开店经商的,有务农的,还有一个是当兵当官的。

可是他们好景不长,解放后,运动一个紧接一个的就来了。他们的房子,土地就都归公了,房子分给了各家各户。那个时候讲究成分嘛,理所当然的,他们就是地主成分,因为你的田地多,你的产业多嘛。

在地主这个光环的照耀下。你想想,王一冬他能好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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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东18岁那年,以数学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郑州的一所大学。同一年考试上大学的还有本家的一个哥哥王一贵。他考上的是开封的一所学校。他们两个人,都接到了通知,要去上学需要村子大队开信。因为他们家是地主成分,拿着通知书去开信的时候就被卡在了那里。大队不放他们走,放走了就是两个大劳动力。

最后不知是一贵的老爸疏通了关系,还是一贵的老师来到了大队说的情,反正王一贵最后是上大学走的。村里有一说是县里老师来找的大队,教出来一个大学生是很不容易的,他后来的工作是在云南铁路上工作。

而王一东的父亲为人耿直,“宁可直中取,不可世曲中求!”王一冬最终没有上成大学。

据说王一贵上学走的时候,家里人都去送他了。唯独王一东没有去。可是有谁知道,王一东藏在路边的树林里,目送哥哥背着包袱一步一步地走远。而后他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了一场,埋葬了人生的学业梦想。

从此之后就再也不提这个事了。

他拿起了农家的工具,随着大队里的人一起下地干活儿,他从来是不吝啬力气的。刚开始他的手掌被磨得起泡、流水。到后来他的手掌也像许多老农一样,成为粗硬满是茧子的老手。他每天都把自己累得像虚脱了一样,然后回到那个破旧的屋子里,他才能安安生生地睡上一觉。

王一冬20岁的时候,到了当婚的年龄。 却没有一家来给提亲的。之前他父亲给定下的一门亲事,后来送来消息说姑娘不同意这门亲事,就退婚了。成份高似乎是一个看不见的魔鬼,人们唯恐避之不及,地主的标莶贴在王一东的额头上,让人心生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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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冬正是青葱岁月的年华,在别人鄙夷的目光中,一点点地流逝。等过了十年以后,他已经过了他的好年华,娶不上媳妇了。同样他的二弟娶了一个哑巴姑娘。他三弟娶了一个手有残疾的女人。

在70年代末的时候。表舅的小女儿荷叶,嫁给了外村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人家,给哥哥换来了一个傻女人!不管怎么说,老大终于成家啦,可是谁成想这许多的麻烦事更在后面呢。

换亲

王一东的傻女人,接连生了三个儿子,二儿子没有吃妈妈的奶,即便这样也还是傻子一个。

那年夏天,王一冬从地里干活回来,他在屋里和面扞面条。等他出来以后,一看傻眼了,他一岁多的小儿子躺在水盆边的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

七岁的大儿子在用盆把缸里的水倒在大盆里,而自己的傻婆娘,还坐在大门口的土地上,拿着一个剪刀在一件破衣服上剪来剪去。

我表舅的三个儿子,在赡养老人的方面,哪一个也比不上王一冬。

那时候需要一年给父母多少斤粮食,有粗粮50斤,细粮100斤的,也就是一些玉米和麦子。

王一东赡养父母的粮食都是一等的好粮。粮食下来的时候,还在场子里,王一冬把粮食扬得干干净净,直接装两袋子好给父母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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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弟弟家的粮食是分等级的,一等粮食是卖钱的,可以卖个好价;二等粮食是留给自己吃的;三等的粮食是喂猪的;四等的粮食,哦,都是些秕籽的,烂籽的,嘿嘿,都给自己的父母吃。

更有甚者,有年过端午节,需要给老人端碗饺子,谁想到她给老人端了碗没有放盐的淡饺子。说是让父母好好想一下,品一品滋味,一碗水端平了没有。

王一东面对这样的家庭,洗衣,做饭,照顾孩子是他的活儿。田地里的活还是他,饭不做没得吃,活不干无人替,他是顾这顾不了那。

表舅在恢复了教师的工作之后,没少给孙子定《儿童画报》之类的东西,希望开发孙子的智力,可是没有见一点成效。

据说表舅在临终的时候一直拉着大儿子一冬的手不肯丢开,最后闭了双眼,两颗浑浊的老泪流了下来。大儿子是他始终放不下的一个心结。

我表舅殡葬的时候,我见到了大我十几岁的王一冬。他胡子拉渣的,粗大的手掌骨节分明,掌纹里有洗不掉的黑线,抽着劣质的大刀片香烟。见到我就两个字,来了。

在我的印象中,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一冬笑的样子。在他的人生字典里,在那个时代的时候,“笑”这个字已经在的字典里给抠掉了吧。

一冬

作者简介:布衣也回眸,无戒学堂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