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春天，你到过南京吗？南京的春天，英姿绰约，风情万种，在我国四大梅园之首的梅花山上，梅林中的各色梅花，争奇斗艳；千年古刹鸡鸣寺门前的樱花大道上，行人被樱花簇拥着，浪漫而温馨；绿博园里的二月兰，紫色小花繁星点点，魅惑靓丽；莫愁湖公园的海棠花，花红柳绿中脱颖而出，馥郁芬芳......对于南京人，春天不只有百花的艳丽，更有舌尖上各种野菜的诱惑。“南京一大怪，不爱荤菜爱野菜”，南京有20多种野菜可供食用，但最具代表性、最受欢迎的有八种，就是常说的“七头一脑”：荠菜头、香椿头、豌豆头、苜蓿头、马兰头、枸杞头、小蒜头和菊花脑。
梅花山上
荠菜，是中药材名
对于南京人，故乡的味道就是一碗菊花脑蛋汤。有的食物，离开南京也能吃到，唯独菊花脑蛋汤，外地是吃不到的。第一次对这道汤感深肺腑，还是十几年前，我到南京办理工作调动事宜，当我费尽周折联系上在南京上中学时的姚同学，电话那头的同窗好友惊喜万分，“婷，这么多年没联系，我几次都想开车去找你”。第二天，姚同学携同她老公，在徐庄软件园组织了一场隆重的同学见面会，十几个人欢聚一堂。服务员端上一道菜后，姚同学把菜转到我面前，“婷，你尝尝菊花脑汤，清火的，只有南京吃得到”。只见乳白色的大瓷碗里，绿悠悠的叶子中飘夹着一层黄色蛋花，金玉交错，赏心悦目，一股独特的清香扑面而来，我轻轻喝了一小口，眼眶湿润了，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的，还是被同学的这份真情所感动，亦或是要回到家乡工作的激动，总之，我记住了这道菊花脑蛋汤。如今，我到南京工作十年了，菊花脑蛋汤，是我年年享用最多的野菜，它清灼凛冽的菊花味，始终弥漫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菊花脑蛋汤
南京有“三月三，荠菜花煮鸡蛋”的习俗，传说有一天，神农氏路过湖北孝感，见到路边一位老大爷头疼难耐，便取了荠菜花和野鸡蛋一起煮，老大爷吃下后，神清气爽，头也不疼了。荠菜的做法很多，南京人喜欢吃荠菜馄饨、荠菜春卷，我最爱包荠菜肉馅儿饺子。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把荠菜洗净用开水烫，冷却后挤去水份，放进冰箱冷冻，随吃随取，口感和新鲜的一样，我欣喜万分，赶忙尝试了一次，真是这样。从此，我一年四季都吃上了自己包的荠菜饺子。对荠菜情有独钟，源于童年的记忆，和妈妈一起去菜地挖野菜，家周围都是菜地，我和妈妈带上篮子、剪刀，挖满一篮子荠菜，就回家包饺子，有玩儿有吃的日子，开心极了。现在，开车四处转，也很难寻到挖荠菜的地方，只能在农贸市场与之牵手。荠菜，是我人生学会识别的第一种野菜，无论是在杂乱的草丛中，还是在密集的菜地里，一眼就能捕捉到它的影子。
香椿头是野菜中最霸气、最昂贵的，就拿今年来说，五元人民币可以买回任何一斤其他野菜，却只能买到一两香椿。每每看到香椿，我会想起奶奶。由于那个特殊的年代，我出生才两个月，就由奶奶抱到南京抚养，一直到上小学才回到父母身边。记得奶奶家院子里，就有一棵香椿树。奶奶爱吃香椿，她总是用盐腌了，就稀饭吃。在那时，我很不喜欢吃香椿，一层白白的盐在上面，齁咸，奶奶却用她那副假牙，津津有味地咀嚼。我至今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不用嫩香椿煎鸡蛋吃，那才是香椿最正宗的吃法。或许，是奶奶打下来的香椿都老了，只能用盐腌着吃，也可能在那个口多食寡的日子里，香椿煎鸡蛋是一道奢侈的菜肴。倘若奶奶还在世，我一定天天买香椿头回家，开水烫一下，切碎后打入鸡蛋，煎出来给奶奶吃，这道软嫩的野菜，奶奶一定是非常欢喜的。
香椿头
儿子是个挑剔的“美食家”， 对吃总是心潮涌动。他平时在上海工作，每次回南京，都是一次对美食的探寻之旅。有一次在家吃饭，我清炒了一盘豌豆头，他吃了不少，问我是什么菜，我说野菜，他说这个野菜味道不错。从此，儿子的美食菜品中又增加了一道清炒豌豆头。用豌豆头涮火锅，一如既往散发出特有清香。南京人读作“安豆头”，一是南京话谐音的读法，二是寓意平平安安。
豌豆头
对于马兰头，起初我比较排斥，总感觉那个味道怪怪的，难以受用。直到有一次，读到一篇文章，介绍袁枚的《随园诗话补遗》，有记载赋诗“欲识黎民攀恋意，村童争献马拦头”，才知道马兰头，又作“马拦头”，源于马儿贪吃其多汁的嫩叶，总是停留在原地不肯挪步，名之“马拦头”，有挽留行人之意。好奇心促使我主动请教其烹制诀窍，才发现是我的做法不对。马兰头的经典做法，是用开水焯一下，切碎后挤干水分，拌上香干碎丁，淋上麻油、花生碎，妥妥的一道美味下酒菜。
马兰头
在众多的野菜中，最容易找到的就是苜蓿头（又叫草头），南京人读“母鸡头”。初春时节，马路边、河堤上到处可见，用剪刀将水嫰幼苗剪下，蒜蓉清炒或者打鸡蛋汤都别具清香，有一次，我自己尝试用苜蓿肉馅儿包饺子，清香爽口。过了清明，苜蓿头就不能吃了，味苦难嚼。枸杞头的处理和马兰头一样，吃之前要用水焯一下，用蒜末清炒，味甘夹杂，别有滋味。《红楼梦》六十一回里，就有探春和宝钗让厨房做一道“油盐炒枸杞芽儿”的描述，作者曹雪芹生在南京、长在南京，野菜也是他笔底生花的体悟。小蒜头，学名“薤白”，在野菜群中属小众，市场上量少不多见，一般都是作为凉拌菜的辅菜，或是肉馅的辅料，增香提味。
苜蓿头（又叫草头）
春天，是一个让人怦然心动的时节，我们不仅可以把春天融入眼中、嗅进鼻内，还可以把春天吃进嘴里。春天的滋味是丰富的、惬意的、温暖的。吃进去的春天，让我们品味浓浓的友情，回味快乐的童年，触及奶奶慈祥的目光，咀嚼游子归来的喜悦。食材的美味，仰赖采摘的时机，不经意错过，便是又一年的等待。感今思昔，人生的擦肩而过，只能从食物的吞咽里，留取对故人的思念，对当下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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