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最窝囊的人,不是三寸丁谷树皮武大郎,而是长得像张飞,外号豹子头,却一点不像张飞也不像豹子的林冲,名字有个冲,却一点冲劲儿都没有。
对于窝囊这个词儿,一般来说,用在男人身上当然是贬义词,一般人当然也不会这样说林冲,他们宁肯说,林冲太能忍了,所谓忍字头上一把刀,言语之外,不无把林冲的事迹退让美化为很有涵养的用心。可是,在我看来,林冲的太能忍其实正是林冲的窝囊之所在。
我说林冲窝囊,与说林冲是个盖世英雄并不矛盾。而且,说他窝囊,我自己确实也很有点痛心,但是仔细看看林冲的一生,应该说,窝囊也确实是其中的一个最最重要的因素。
林冲一生最大的问题在哪儿呢?从表面上看,是忍,不过,忍应该是一种有底线的行为,如果一味去忍,却没有了底线,那它就不是忍了,而是窝囊。因为,毕竟还有的时候,是忍来忍去逃不掉的,换言之,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他的忍耐或者隐忍都肯定应该是有底线的,这里的底线,就在于:尊严。
一个人必须捍卫他的尊严。如果没有了尊严,那所有的人也就没有了意义。可是林冲他却认为安全大于尊严。在他看来,甚至可以不要尊严,而只要有安全,只要有自己家庭的幸福生活就可以了,结果,这一忍当然就忍得很窝囊,而且,这一忍 ,事实上也就忍出了一个家败人亡的结果。
那么,为什么就一定要说林冲的忍已经没有了底线呢?在这个方面,咱们只要看两个例子就可以了。
第一个例子,在《水浒传》里谁最软弱?当然就是武大郎,但是,软弱不等于懦弱。武大郎也遇到了类似的事件,他懦弱了吗?一点也没有,他竟然赤手空拳地跑去捉奸。为什么呢?因为在他看来,尊严是大于安全的。很显然,西门庆的武功很强啊,他去捉奸,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会受伤,甚至会被打死。但是他没有退缩,因为他不能退缩,否则就是生不如死,因为尊严要比生死更为重要。这就是人的底线。
可林冲就不是了,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本来也是想动手的,结果一看是高衙内,他就先自手软了。我觉得,这其实不是他的手软,而是因为他的人格手软,他的人格根本就没有站起来。也许在林冲的意识当中,区别于武大郎的忍无可忍,为了自己小家庭的幸福生活,一切都是可以容忍也是应该容忍的。只要能够息事宁人,只要以后还能过我的安稳日子,那么,他就可以无所不忍。
第二个例子,鲁智深也是个当事人,那么,他是怎么看的呢:“你却怕他本管太尉,洒家怕他甚鸟!俺若撞见那撮鸟时,且教他吃洒家三百禅杖了去!”
显然,“怕他甚鸟”,这就是鲁智深的态度。无可置疑,这也是唯一正确的态度,中国人经常说,人活一口气,鲁智深看重的正是这一口气。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已经触及了尊严的底线,已经无可退让,也已经忍无可忍。
可是,林冲却不是这样。在他看来,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能够歹活,就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至于尊严,那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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