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想象中的美好,未来并不一定就会按照设想的方式推进。
太宗皇帝病重,太子李治和才人武媚娘,趁此机会,白天侍疾,夜晚幽会。二三日内,已经是浓情蜜意,难割难舍。云雨之际,山盟海誓,自不必说。
武媚娘虽然入宫十多年,也受太宗皇帝喜爱。但是太过刚强的性格,反而让她吃了不少亏。因为同样强硬的太宗,更喜欢柔弱的女子。对于男人来说,那样更能展示自己的强大和保护欲。所以武媚娘工龄不短,却一直得不到什么晋升,始终都是个才人。
如今遇到情投意合,一向以温和仁爱的太子李治。两人性格互补,真是天生一对的好姻缘。似乎下半生,有些指望了。
就在两人感情如胶似漆般热烈的时候,太宗皇帝的病情也变得越来越严重。
这天又是二人在太宗病榻前侍奉。太宗有些精神,忽然召武媚娘近前:“朕这病越发严重,看来是要一病不起了。媚娘,你十四岁入宫,在朕身边也十多年了。你想过没有?朕要是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太宗这段话,看似在关心武媚娘,实际上却暗含杀机。一旦回答错误,虽然当时没有了人殉制度,赐死后,一句哀伤过度,也就足以掩人耳目了。
武媚娘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听到太宗如此问。立即跪倒在地,磕头回话:“妾蒙天恩,得以进宫服侍陛下,又蒙陛下恩宠,本该以死相报。但陛下龙体未必不痊,妾不敢遽然寻死。妾愿削发为尼,念佛诵经,为陛下祈福,以报圣恩。”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其实历朝惯例,皇帝去世后,没有生育子女的妃嫔,往往都会被送到寺庙为尼姑。武媚娘这么回答,自己不需要真正付出些什么,同时也能让太宗感到满意。
太宗皇帝听完媚娘所言,连连称好后,命其退下。然后让太子去宣召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进殿。太子听完,乖乖地退出来,命令宫内侍从去召两位大臣进宫。
他自己则转身去了武媚娘房间看望。那武媚娘面带忧伤,正在收拾自己的物品。李治看了,也觉得凄然。良久才说道:“你好狠心!竟然撇下我,去寺院做尼姑?”
武媚娘抬头时,脸上已是带着泪珠,哽咽着回复太子:“主命难违,非妾所愿。如不这样说,恐怕性命难保。”
太子听罢点头,上前握住媚娘的手,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日后我定设法与你重聚。”
未来皇帝的这一番话,无疑是武媚娘的救命稻草。她听完却面无喜色,带着幽怨的语气说道:“殿下登基后,后宫妃嫔美人无数,恐怕到时候早已把妾忘了。”
这时门外宫女禀报:“万岁急召殿下,殿下快去应旨!”
太子听了,知道事关紧要。只道了一句保重,便抽身出来,急忙赶往太宗寝殿。与两位老臣行过礼后,垂手侍立一旁。
太宗强撑精神,向两位老臣说道:“朕把后事就托付给你们了。太子宽厚仁孝,你们也都知道。一定要好好辅佐他啊!”
又对太子说:“无忌、遂良在,汝勿忧天下。”又对褚遂良说:“无忌尽忠于我,我有天下,多其力也。我死,勿令谗人间之。”然后命令遂良书写遗诏,并传太子妃等人进殿。
遂良写好遗诏,呈给太宗过目。太宗略略一瞧,便交给无忌。手握着太子的手,并且指着太子妃,对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嘱咐道:“今佳儿佳妇,悉以付卿,”少顷即撒手而逝,享寿五十三岁。
太子看到太宗皇帝驾崩了,搂住舅舅长孙无忌的脖子大哭不已。
长孙无忌也难过得流泪,但是他头脑很清醒:“主上以宗庙社稷付殿下。殿下怎能像匹夫一样只知道哭泣呢?”
毕竟,太宗是驾崩在翠微行宫,而不是京城,需要处理好才能安定内外。于是决定秘不发丧。长孙无忌请求太子率领精兵先回到京城。然后无忌等人护送太宗遗骸回京,太子率文武百官迎接。发丧太极殿,宣读遗诏,太子即位,也就是日后的唐高宗。
昨夜还巫山云雨的两个人。就此分道,一个入宫成为皇帝,一个出宫做了尼姑。
武媚娘自出宫以后,剃去三千烦恼丝,跟其他未生育的太宗妃嫔一起,在感业寺做了尼姑。其实武家也有信仰佛教的传统。武媚娘的母亲、后来被封为荣国夫人的杨氏,自小崇奉佛教。直到四十多岁,才嫁给丧妻的武士彟做了填房,生下武氏三姐妹。
二十五岁的武媚娘,进入寺院后,刚开始也想着耐心潜伏,吃斋念佛。无奈正值大好青春的年纪,又跟李治有过那么一段情缘。白天忙碌也就罢了,到了夜晚,难免孤独心酸。
孤单寂寞,枯燥无味的生活,还有背后其他人的指指点点。这些,都需要她默默地独自承受。
她时时挂念着的情郎,似乎早已忘记了她的存在。甚至不曾让人给她传个书信,捎一句让人感到温暖的话语。
刚刚登基为帝,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宫中又有那么多如花美眷,忘掉一个昔日的情人,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吧。
媚娘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虽然面若桃花,容颜犹在。但是比起宫里那些十几岁的少女,自己已经算是个老人了。她还能得到刚刚即位的皇帝的宠幸吗?情郎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吗?
武媚娘在感业寺煎熬着,过着青灯古佛,毫无趣味的日子。而她念念不忘的李治,也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自在。此刻,新皇帝顾不上那个曾让他丢魂落魄的媚娘了。
在即位之后,李治正面临着血风腥雨的权力争斗。
爱情,或者女人,对他来说,暂时不那么重要了。他首先要做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自己的皇位。只有跨过这些凶狠残忍的考验之后,他才能安稳地享受温香暖玉的快乐,才能想起那个娇柔妩媚的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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