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红楼梦》的人都知道宝玉身边有两个著名丫鬟,一个是成熟稳 重的袭人,一个是灵透任性的晴雯,前者像薛宝钗,后者似林黛玉。
晴雯和黛玉虽然性格相像,一脉相承,但遗憾的是,她俩都任性骄 傲,孤芳自赏,没能互相引为知己;而袭人和宝钗则惺惺相惜,彼此欣 赏,既“同”又“和”,成了一对跨越主仆界限的好朋友。
作为贾宝玉未来姨娘的第一人选,袭人在对怡红院女主人的选择上, 显而易见是“拥钗抑黛”的,但是,她做出这个选择的真正原因,或者说最主要的原因,却并非宝钗和她禀性相似、言投意合,而是另有隐情。
事情要从“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说起。
在《红楼梦》第三回中,宝玉一见黛玉,便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而且闻听黛玉没有那个“劳什子”的玉,就“摘下那玉”,“狠命 摔去”,但那时宝玉的心还没有完全放在黛玉身上,还没有痴情到“弱水 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的至高至纯层次,所以,在第五回里,他竟然在梦 境中和秦可卿“柔情缱绻,软语温存”,“难解难分” 了。
宝玉从春梦中忽然醒来后,尤觉不能尽情尽兴,“遂强(强求之意, 非强迫)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这就是回目中所云“贾宝玉初试 云雨情”。
此前,薛宝钗也已随同母亲和哥哥来到了贾府,和宝玉、黛玉以及三 春相处甚欢。彼时的宝玉“视姊妹弟兄皆出一意,并无亲疏远近之别”, 对黛玉“略比别个姊妹熟惯些”,不为别的,只是“因与黛玉同随贾母一 处坐卧”。
所以,当他在第八回中见到宝钗的金锁时会说出这样的话—— “姐姐这八个字倒真与我的是一对”,好在当时黛玉不在场,否则不知她 又会何等的伤心难过。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宝玉对黛玉的感情越来越与众不同,而宝钗在他心中却仍然是和其他姊妹并无二致,时常陪在宝玉身边而又心细如发 的袭人自然心里明镜儿一般,但是,她仍然需要一个证明。
终于,在一个特殊的场合,宝玉说出了他一直藏在心底的那些话。
一日,史湘云到宝玉的怡红院来玩,正好碰到贾政派人叫宝玉去会贾雨村,湘云就顺便规劝宝玉要“常常的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以便日后“应酬世务”,“有个朋友”。宝玉听此言,立马变脸,道:“姑娘请别的姊妹屋里坐坐,我这里仔细污了你 知经济学问的。”
闻
袭人见状忙打圆场,说宝钗也说过这话,宝玉一样不给面子,拾脚就走,好在宝姑娘真有涵养,没放在心上,要是林姑娘,早赌气不理他了。 宝玉随口道:“林姑娘从来说过这些混账话不曾?若她也说过这些混账话,我早和她生分了。"
宝玉虽没直说,但话外之音不言自明——他和薛宝钗、史湘云已经生分了,只有林黛玉才是他真正的知己,才是他要饮的那“一瓢弱水”。
之后,宝玉一时心迷,把袭人当做黛玉,将自己心底的肺腑之言脱口而出,道是“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在这里”,“只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
至此,袭人完全可以确定宝玉心里已经只有“木石前盟”之念,毫无 “金玉良缘”之意了。
在人们的印象中,袭人是《红楼梦》里数一数二的忠仆,大概可以和 鸳鸯、焦大并列。出人意料的是,当她肯定宝玉的心上人是黛玉时,却没 有像《西厢记》中的红娘一样努力促成小姐莺莺与张生的美好姻缘,而是 学起了王母娘娘,要在宝玉黛玉之间划一条难以逾越的银河。
袭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表层的解释是担心宝玉黛玉之间情之所至会 发生“不才之事”,乃至“丑祸”,实际上在她心湖的底层却另有一个原 因——她怕黛玉夺走宝玉对她的那份爱。
袭人深知,假如宝玉黛玉成就“木石前盟”,宝玉的爱之深和黛玉的 小心眼绝对会让她的爱情势如山倒,轰然倒塌,连在宝玉的情感天地中插 一根针的缝也找不到了;
相反,如果宝玉娶了他不爱的宝钗,她袭人在宝二爷的感情王国里肯定还有一席之地,而且可能进一步拥有半壁江山,甚至有希望一统天下。
正因为此,袭人一直在本能地“拥钗抑黛”,为了维护宝玉对她的那 份爱而尽心竭力,奋斗不息,结果竟一不小心成了几百年来的读者们口诛笔伐、避之不及的封建卫道士,岂不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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